安君堂眼眸半阖半开,清冷玉容不论生死,踩清风独上山头,玉心剑剑指苍穹,白衣衣袂随风而荡,三千青丝缎子一样披在肩上,短短一瞬,杀气纵横百万里。
恰时,一道青雷于云巅破空而出,恍若天地震怒的余威,也似对这个狂妄女人的怒视。
安君堂双目圆瞪,一眨不眨,对视苍天,压低了声音,这位至高无上的女帝此刻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站在心爱的男人面前,退无可退,十万年来第一次歇斯底里地发出反抗的愤怒低吼:
“安静!”
十万年,整整十万年,面对天罚她的手臂依旧会颤抖,但此刻拔剑朝天岿然不动,她的目光依然会闪烁,但再没有半点怯懦退却。
青雷逐渐平歇,诸多强者无一再敢踏近半步。
安君堂回身看向那张疲累的面庞,二者距离不过三尺。
已经近四个月了,江长安还没有流过泪,连一滴泪都没有。
他也没有喝过一滴水,当
然更没有吃过一粒米。他的嘴唇已干裂,甚至连皮肤都已经干裂。他的眼眶已凹下去,健康红润的脸色,已变得像是张白纸。
他的身都已僵硬麻木。
司徒玉凝眼角两滴清泪无声滑落,苏尚君紧攥双拳,指甲嵌入肉里滴出血花,苏尚萱、伊柔早已哭声了泪人,泣不成声。
每个人都害怕了,甚至连安君堂都害怕了,她也只一言不发,呆呆地凝视,就像曾经无数次的那样。任是此刻如何激烈的争斗,如何血腥的厮杀,他什麽都听不见,什麽都看不见。陆清寒一直在流泪,可是现在连她的泪都快干了。
江长安努力睁开一只眼睛,微弱的星光中看清来人。
“仙子姐姐……”
“别说话,将所有灵力凝聚玄顶。”安君堂指尖荧光一点,金玉般璀璨神光浮现,在弥沙海也是这一招,她折损去三年道力,这一次怕是要散去千年道行,但那又如何,她等了十万年,不能在多等一个轮回,决不能!
可就在她将要出手点向玄顶,江长安努力地摇头,一字一顿道:“仙子姐姐,我看见了仙阙宫、往生殿,还有……”他重重咳嗽,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仿佛生命流逝到了尽头,“还有金玉台上天罚雷劫……”
安君堂手忽的顿住了,低着的眸子惊愕一眨不眨,尽是惊色,香肩剧颤。
山下人惊疑不定,纷纷不明所以,瞩目看着。
风吹来,他奄奄一息地咧嘴笑道,“仙子姐姐,我们,见过……”
安君堂目光一刹那凝固了,瞬也不瞬盯着他,她的唇颤抖着开了又闭合,欲言又止,秋水眸光中透露着说不出的惊慌与道不尽的酸楚,最后,然化作细弱难觉的喜色。
从没人知道女帝为何喜欢盯着一处山景、一片叶子、一滴露水盯上许久?
——只因那清冷古殿中的一粒灯火,是她认定的永世长劫。待千古后扫去身迹,纵埋身书册无芳名,无妨,看山,是,看水,是。
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女帝哭了,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