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比傻子聪明,比疯子理智,比正常人要活,可总是有人把他们看做傻子,看做疯子,看做下里巴人。
这是个最要活的人,可男孩脸色却苍白木然,那是一种对生的绝望,万物俱灭的死气,眼角的眼泪流干了,淌下两道血痕,口中不住呢喃:“平安……喜乐……平安喜乐……”
男孩怀里躺着的女孩十二三岁,也是一个邋遢乞丐,穿着一块破烂红衣,而在看清长相一刹,江长安心口仿佛狠狠被撕裂,愣在原地,痴痴呆呆悲戚道:“笨丫头……”
小若若安逸躺在男孩的怀里,一动不动,嘴唇青白,身体僵直,胸口上,插着一柄生锈的刀片,猩红的血液染红了男孩的衣服,浸透了黄土地。
谁都看得清,小乞丐死了,一刀致命,没有痛苦。
周围人依旧指指点点,没有人会在乎和自己毫不相关之人的死亡,更别说一个乞丐。
他们也只会讥笑得低骂一对小乞丐只剩了一只小乞丐,只会蔑然觉得乞丐似草芥,只会偶然闪烁一丝怜悯。
就在此时,人群中挤进来一个和尚,目似朗星,淡雅如风,却有几分轻佻,江长安眼神阴郁,来人正是化作一念的佛祖如来。
人群中一个汉子打趣道:“和尚,又是从哪儿来的?怎么?对这两个小乞丐有兴趣?也是这小乞丐有福气,正遇到一位僧人,能够念诀超度亡魂,也不至于死的痛苦。”
听闻能让亡灵不痛苦,那小男孩眼中忽然有了一点神采,不顾众人诧异,他忽得将身上破衣扒了下来,枕在女孩身下,赤裸裸走到和尚面前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求法师为她诵经超度,摆脱苦难……求求……”
他的步伐一瘸一拐,这个小男孩不但是乞丐,还是个瘸子。
“嘿嘿,们瞧这乞丐,还挺重情义的,还没见过有人为乞丐超度的,哈哈哈……”群众一番嘲笑。
一念笑道手捻佛珠,直接了当地轻笑道:“小施主,倘若小僧诵经超度,可愿随我而去?”
众人皆是为之一怔,这里虽是穷乡僻壤,但却也听说了不久前有和尚得正果化如来往西天而去,成了如来,佛家文化正是大肆扩散之际,如今这和尚竟要说带这小乞丐离去,虽说一入佛门便是戒除五荤三厌,但是也算不愁温饱,总比在这穷山沟沟里窝囊一辈子好过百倍千倍,一时不知引来多少人羡煞目光。
小男孩怔了怔,抬头看向和尚问道:“这是条件?”
一念微微一笑,反问:“不愿?”
小男孩转身回到女孩身旁,眼神中温柔似水,却依旧是死寂,道:“一个叫花子,谁会在乎一个叫花的死活呢?从出生到如今,我活的只是四个字——‘小心翼翼’。是啊,小心说话才不会被人嫌弃,小心做事才有可能捡到一根骨头,我以为没人在乎我的死活,但是这个丫头出现那一天这一切都变了……”
他抬起头看向和尚,嘴角忽然泛起一丝笑意,少年明眸,笑容洋溢:“法师,我从前从不害怕黑暗的,就像是人间一撮泥土,大风大雨打我我也混不吝,可某天我看见了一烛火光,比星星……不对,比太阳还要明亮嘞……”
他笑道:“可现在,那烛火光熄灭了,这撮泥土也该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