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快说,后来如何?”见佛衣说着说着忽然顿住,墨沧急急催道。
“后来……”佛衣脸色陡然变得悲悯,看向江边,“这江边,本是有一个村落,村中十几户农家依靠捕鱼而生,淡季时鱼被打尽了,村民便谋上了挖山掘土伐木以求财的生计,而这周围百里中最令人眼红的一棵树,便是江边那棵早就活了上千年的菩提。”
江长安低叹一声,他已猜到了这件事的结局,漠然道:“于是村民不顾和尚以命相搏,砍伐了祖菩提,并将其卖去,自此才有祖菩提流落神州各处,而那时的和尚也不过是肉眼凡胎,在他看来,草木被伐便是死了,不会再焕发新生,所以一心所求起死回生神术。”
先前江长安一直不明白,祖菩提被称为圣树,怎么可能会被砍伐散落各地?如今得知一切始作俑者乃是一群没有灵力的村民,也就不奇怪了。
“正是。”佛衣道。
墨沧怒不可遏道:“岂有此理,要是姑奶奶见了那些人,非要将他们分尸不可!”
佛衣低眉,合手念了一声佛号,道:“那些人早已如所说,化成了一捧黄沙,那一幕幕,不久前江公子可是还亲眼见证了。”
江长安恍然明白过来,惊道:“这个村落……就是如来接走小乞丐的村落?!”
胸前插着匕首的小女孩躺在地上,小乞丐跪求高僧杀人,弹指间数十人化作流沙,江长安在一念施法的幻境中所见所闻此刻依旧浮现眼前。
“就在祖菩提被砍伐一时,和尚动了杀心!”墨沧大惊失色道:
“佛……佛跳墙了。”
墨沧又看向站如木桩的一念,知道了来龙去脉后对这和尚更加同情,又看了看佛衣,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跳跃,问道:“如今祖菩提起死回生……不对,如今祖菩提焕发新生,与他又当如何?”
佛衣道:“当日一眼,即缘生,自此一眼,即缘尽。”
远处,一念只是远远看着
,终于不再上前一步,他忽然想起了这棵树被砍去的那一天,他被四个村民按趴在地上,半张脸都压进了泥里。
他拼命求饶,却置若罔闻,他拼命挣脱,却无济于事,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砍伐离去。眼睁睁看着她幻化出的最后一息灵象依在他身旁,笑着说:“和尚,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自然。”纵然面对经文大道,他也从未这般笃定,“需记得,前世五百次回眸,可换今生匆匆一瞥。”
“真的吗?”她仰脸笑着,还欲对他再说些什么,却消散去了。
今日,她一如曾经模样。
树下,女孩儿茫然四顾,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审视着这个世界,眼中充满了好奇与懵懂,直到她看见不远处站定的一念,嫣然一笑,蹦蹦跳跳走到跟前站住,探着身子抱臂扶着下巴在他脸上看了好一会儿,笑道:
“和尚,我们认识吗?”
她的声音似银铃,如黄莺,悦耳动听。
一念嘴角高高扬起,泪水却越来越凶,低看地面,颤抖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