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猛然像是被狠狠敲了一下,脑海犹如刹那狂风骤雨席卷而过,隐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却迟迟不敢转头看去。
她在楼顶站了一年,每当有人向北张望,哪怕只是一瞬间,她也会眼含希冀地急忙看去,但总是只见茫茫白雪,不见归人。
甚至很多时候她还会胡乱地想,即便他不回来,即便自己再也看不见他,也没关系,只要他平安就好。每日就这样,在无数次的期盼、远望、空欢喜的循环中度过。
纠结中,她心乱如麻地抬眸看去,待看清天地风雪中那个略显单薄的孤独身影,眼中已是完模糊,这次盈满眼眶的不再是雪水。
她甚至忘记了座下白鹿,用尽身的力气飞去,这不过顷刻间便能飞跃的百丈距离,此刻竟觉得天涯一般遥远。
“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心中想着,口中嗫嚅。
直到那道模糊的身影越来越近,这张无数次梦中的脸庞出现在面前不足一步远的距离,她才猛然顿住脚步,咫尺之遥,两人静默。
这最后一步,却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腿。
她屏住了呼吸,伸手抹了把眼眶,才看清他的模样,他的皮肤黑了些,本应还是少年,眼神却如苍暮之景,淡然深沉,白发微微散乱,嘴角已鲜有那标志性的坏笑,但见到她的时候还是轻轻勾起一下。
接着,眼睛便又看不
清了,她柔荑掩面,按住声声抽泣,泪痕却早已冲散了雪水。
“是吗?”问题有些发傻,可这也是许多人想要问的问题,没有人能从仙禁活着走出来,这个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喧闹的街市上一时哑然无声,越来越多的人挤到梅香阁下张望,他们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发一声,激动地憋得满脸涨红,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见证了一个传说的降临。
万人瞩目中,他只是捧起这个让人心疼的女子的冰凉双手,捧在嘴边揉搓着,轻轻呵着暖气,淡淡道:“我回来了……”
旁观者无不错愕,他们都盼望着听听这位江四公子道来一路遭遇的无数惊险,众人心中所想的无数次的死里求生,可他说出的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我回来了”。
就像是一个早晨出门下田做农的丈夫晚上归家时对妻子的问候,最平淡也最真切的问候。
他又轻声问道:“一直等在这儿?”
没有人比他了解这个倔强甚至可以说有些脑袋犯轴的女人。
陆清寒纵情感受着手掌传来的温热,再也懒得顾忌他人的礼教言语,她梦过许多次重逢,也想过许多次见面,但都不似这般平淡。
她想,见了他总是要狠狠给他两个巴掌,以报这撕心裂肺之仇,可此时见他,就什么都不想了,紧咬牙关,倔强道:“可不是在等。”
说罢又忽然有些后悔,局促低下头,只觉嗓子如同哽着黄连,又痛又苦,一把将那双手甩开,有些气急,有些幽怨:“等有人领我回家。”
他微微笑,恶趣味问道:“什么人?”
“一个使我欢笑,使我悲痛,使我愤怒,使我牵挂,使我无可奈何之人。”
他忽然怔住了。
而后,那张秀美清冷的脸颊高高抬起,踮起脚尖,掬起好看的笑窝,如同穿破寒雪的明媚暖阳,梨花带雨,楚楚动人:“无耻小贼……”
“嗯?”
“带我回家吧。”说话时,她已翻出手掌牵回那只厚厚的大手,十指相扣,笑容灿烂,泪水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