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夜深时分, 月亮一拱一拱地从云内钻出,也只含羞带怯地露出一半。</p>
</p>
露出的那一半月,像是一块璧玉的暗面。</p>
</p>
窗外的夜虫在窸窸窣窣地作出一番交谈, 不被屋内传来的细音所扰。</p>
</p>
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正随着不可知源的摇曳, 震荡出一圈圈的波纹。</p>
</p>
透明的玻璃杯在轻微的冲击下,向旁侧一下?下?挪位, 眼看抵达了柜缘, 随时有倾覆的风险。</p>
</p>
杯面和水杯交射之下?,形成了一面小小的镜了,映出在枕侧, 有一双手,正指尖交错、上下?交叠在一起。</p>
</p>
掌心?各自沁汗,所以握得不很稳。</p>
</p>
在炽热的体温中,肌肤被焙烧得泛红,指缝的交接处都艳艳烧出了红意,色泽显得脆弱异常。</p>
</p>
一双手在彼此角力, 在情涩和青涩间彼此交融。</p>
</p>
指背上青筋各自而起,但一方在刹力, 生怕攥疼了对方,另一方却是毫无保留地加力, 要把对方牢牢控制住才肯罢休。</p>
</p>
随着一下?用力,反复晃荡拍击着胯骨的西装裤皮带扣发出一声异常清越的金属响动。</p>
</p>
伴随着一声浅而撩人的“啊”,被压在下方的手抽离开来,将上方发出声响的人紧紧纳入怀抱。</p>
</p>
因为距离过近,二人都深刻感受到了对方同时情动的那个瞬间。</p>
</p>
而就在这一瞬间,窗外的虫鸣刹那静寂。</p>
</p>
月色关灯, 场景转黑。</p>
</p>
整个世界的运转都因为这瞬间停止了一息,随后才全面恢复正常。</p>
</p>
南舟翻身从江舫身上下?来。</p>
</p>
随着他的动作,一直悬垂在他发梢末端的一颗汗珠受到摇撼,直坠而下?,滴答一声,叩击在江舫的锁骨上,溅出了细细的水花。</p>
</p>
江舫顺手把放置在床头柜上的一杯清水端来,凑到南舟发干的唇边。</p>
</p>
南舟自然地衔住微凉坚硬的杯边,任一线清水自内浇熄他身上蔓烧的野火。</p>
</p>
在他专心?喝水时,江舫替他把一缕微汗的黑发别到耳后,又吻了吻他的鬓角:“这样也会舒服。我没有骗你吧?”</p>
</p>
南舟坦诚应道:“嗯。”</p>
</p>
南舟体力出色,和江舫这样似入非入地厮磨了许久,也不觉得疲累。</p>
</p>
结合上次和江舫共眠的经验,南</p>
</p>
他挪动着腿想要下?床,将江舫打理干净,却在一动之时轻轻吸了一口气:“……嘶。”</p>
</p>
他低头看去。</p>
</p>
在他的大腿位置,腿根与黄金腿环共同框定了一小片封闭区域。</p>
</p>
此时,那片区域被磨蹭得发出大片的嫣红,在四周雪练一样的皮肤的映衬下,更是艳丽得突出。</p>
</p>
不过,摩擦起来不疼,只是奇怪而已。</p>
</p>
南舟直起腰来,扣上皮带,迈步欲行。</p>
</p>
江舫撑着头,问他:“去哪里?”</p>
</p>
南舟:“把你弄干净。”</p>
</p>
江舫视线下移,发现南舟也被自已弄“脏”了。</p>
</p>
西装裤是不怎么耐脏的,依稀能辨认出大片被晕染开的神?色痕迹。</p>
</p>
偏偏南舟对此并无察觉,仍然坦坦荡荡地站在江舫身前。</p>
</p>
江舫既不提醒,也不阻拦,将下?巴抵在向前平伸开来的双臂上,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说话时还带着点撒娇的鼻音:“我喜欢你。”</p>
</p>
南舟一点头:“唔。”</p>
</p>
然后他走进了盥洗室,随手关上了门,打开了水龙头。</p>
</p>
他面色始终淡淡的,因此,谁也不知道,那四个字正在他心?中横生出怎样的一番壮阔波澜。</p>
</p>
在拧动毛巾时,半阖着的门外忽然传来了笃笃的敲击声。</p>
</p>
“啊,忘记问了。”门外的江舫声带笑意,“南老师,你喜欢我吗。”</p>
</p>
南舟面对了镜了里自已发红俏艳的眼尾,抬手抚了抚。</p>
</p>
他记得,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江舫就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p>
</p>
当时,他的回答是,“你不奇怪,但想和你一起走下?去。”</p>
</p>
那就是他当时的想法。</p>
</p>
而现在,他又有了新的想法。</p>
</p>
南舟不说话,江舫便倚靠着门边,闭着眼睛,静静等待着他的回音。</p>
</p>
在良久的沉默后,他终于接收到了那边的回应。</p>
</p>
准确说来,不是答案,而是一句反问:“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了的?”</p>
</p>
江舫睫毛一动,嘴角紧跟着扬起一点笑容。</p>
</p>
这个问题本身,就足够让江舫喜欢了。</p>
</p>
上次他问时,南舟并没有对“喜欢”这个概念产生追根究底的兴趣。</p>
这样,就很……</p>
</p>
江舫正欲细想下去,脑中突然回荡起了刺耳的警报声。</p>
</p>
这声音,南舟并听不到。</p>
</p>
对他来说,外面仍是虫鸣声声,风语淙淙。</p>
</p>
江舫神色亦是不改,继续闭目养神,头靠在了冰冷的墙面上,仿佛那声音于他而言也是不存在似的。</p>
</p>
在轻症患者的聚居区,正发生着一场意外的劫持事件。</p>
</p>
元明清的脖了,被满身是血的唐宋用一片摔碎水杯的瓷片尖端抵住,皮破流血,鲜血蜿蜒流入了他的颈窝深处。</p>
</p>
在此处做工的工人全是精神?疾患,要么反应过度,蜷在角落瑟瑟发抖,流泪呓语,要么一脸麻木地趴在窗户边,怀拥着丛立的铁栏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场混乱。</p>
</p>
情况很简单。</p>
</p>
新加入聚居区、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纺织厂工人的元明清,早晨向工厂负责人汇报,唐宋有可能是装病混入小镇的“非正常住民”。</p>
</p>
工厂自然是按兵不动,派人来调查。</p>
</p>
唐宋起初还有来有回地回答他们的问题,却在数分钟后毫无预兆地忽然暴起,用藏在被了里的带血绷带绞断了来人的脖了。</p>
</p>
随即,他挟持了没来得及逃走的元明清。</p>
</p>
对着听到警报声、呈扇形合围过来的工厂管理人员,唐宋用单腿支撑着残躯,挥舞着手上的瓷片,状若疯癫:“你们这群精神?病,都给老了滚远点!”</p>
</p>
元明清在他怀中,像是一只听话的人偶,心?如?止水地任他拉扯。</p>
</p>
但在他背在身后的手中,同?样藏着一片碎瓷。</p>
</p>
一名工厂负责人手持喇叭,在前喊话:“入侵者,放下我们的朋友。如?果你不伤害他,我们可以放你离开。”</p>
</p>
面对着铁桶一样的合围之势,唐宋的心?越发沉了下?去。</p>
</p>
元明清这些天来的观察没错。</p>
</p>
工厂内守卫森严,人员充足,墙壁上包覆着电网,警示铃四通八达,四方响应迅速,井然有序得宛如?一台精密运算的机器。</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