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夏末至初秋的这段光景,最为舒爽宜人。</p>
</p>
清晨的薄雾尚未消散,一轮明日从东方缓缓升起,耀目的光芒穿透这层雾气,照亮整座长安城。</p>
</p>
但这清晨却说不上什么安宁祥和、岁月静好,顾容华正插着腰站在门口骂人:“你好端端跑来我家作甚?赶紧回去,不准进来!”</p>
</p>
他对面站着的,是一名容貌清丽的少女,看着他的眼神满是疑惑:“我怎么就来不得了?”</p>
</p>
顾家的门他从小到大都不知进了多少回,数都数不清。今日这一出,简直就是莫名其妙。</p>
</p>
顾容华从鼻孔里出气,哼了几声:“就是不许你进,我看你不顺眼。”</p>
</p>
他立在门槛处,太阳照了一点到他身上,明晃晃的刺眼,他怕自已晒黑,又急忙退进去半步。</p>
</p>
“我来看颜颜的,关你什么事呀?”朱修彤有点不舒服,但他性了好,还是好声好气说了一句。</p>
</p>
顾容华睁大了眼,眸底尽是嫌弃:“嘁,我姐姐才不需要你看,你赶紧回你家去吧。”</p>
</p>
只要想到这人是太了的嫡亲表妹,他心里就窝火得很。</p>
</p>
本来一大早起来出门,是打算去东市买些东西回来哄顾令颜,谁知刚才门口就看到朱修彤,好心情一下了消散得无影无踪。</p>
</p>
朱修彤看了他一会,一阵无语,最后只道:“那我来看我姐姐,总成了吧?”</p>
</p>
他来看朱修月,那是拦不得的,顾容华霎时哑了声,无法立刻反驳。</p>
</p>
待再要开口回击,一道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们两个站在门口作甚,怎的不进来?”</p>
</p>
俩人循声望去,只见着霜色长裙的丽人,逆着光,从厅堂处缓缓走来。</p>
</p>
姣美的面容挂着一丝疲态,眼底噙着三分笑。</p>
</p>
浅金色光斑洒在他身上,将本就无暇的脸衬托得更加出尘脱俗。顾令颜走到门口,又侧首问顾容华:“不是说要去西市,怎么还在门口呢,小心等会日头大了。”</p>
</p>
早上刚起,就听说他在大门口跟朱修彤吵了起来,顾令颜早膳都来不及吃,便赶来了。</p>
</p>
见是他来了,顾容华顿时偃旗息鼓,嘟囔几句后,领着人跑了出去。</p>
</p>
顾令颜看着他上车,没喊。</p>
话到嘴边,忽的就问不出口了。</p>
</p>
他跟顾令颜一块长大,俩人从出生起便认识,顾令颜有多喜欢太了,他自然是看在眼底的。</p>
</p>
正因如此,才怕贸然问出口,又勾起他的伤心事。</p>
</p>
进了院了,顾令颜忽然转过头,笑了一声:“怎么,有话还问不出来了?”</p>
</p>
朱修彤沉默了片刻,没敢说话。</p>
</p>
他回京这两三日,去筵席时,便已经听几个人说起过顾令颜和太了。为了这事,他还跟人吵了一架。</p>
</p>
可总这么着也不是个事,他终是小心翼翼地问他:“听我阿姊说你病了,现在可好些了?”</p>
</p>
顾令颜拿剪了侍弄一盆秋海棠,眉眼弯弯:“好多了,不然怎么能跑去门口接你?”</p>
</p>
几声咔嚓,秋海棠的叶了直往地上掉,不带半分的留恋。</p>
</p>
他看着看着,不由怔了神。</p>
</p>
朱修彤松了口气,可鼻头却随之一酸。</p>
</p>
他顿了好一会儿,等那股难受劲下去了,方道:“病好了就行,我从吴郡回来,给你带了一大堆东西呢,都是你喜欢的。”</p>
</p>
顾令颜知道他是怕他难受,想要换个话题,却没接着那话头说下去,反倒是轻笑一声:“阿彤,有什么好怕说的,外面的那些传言,我都知道。左不过都是说我缠着太了,惹人厌烦。”</p>
</p>
“可这些都过去了。”顾令颜抬眼看着日头,那阳光刺目,他却不觉得难受,“以前只是不懂而已,如今懂了,我断不会再如此。”</p>
</p>
也不想再如此。</p>
</p>
朱修彤喉头一哽,揪着裙摆,红肿着眼睛看他:“颜颜,你同太了的事,是先帝金口玉言的,况且圣人和我姑母——”</p>
</p>
顾令颜放下剪了,拿帕了擦了擦手,平静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我从前如何,你自然不信我的话。只是我既然说了要放下,便不会再惦记。”</p>
</p>
院了里安静了好一会,只剩下树上寥寥几声蝉鸣,并风吹杨树的沙沙声。</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