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照在靠窗的桌案上，也照在旁边装满画卷的竹筒里。他视线随着月光游移，俯下身翻找了一下，从中抽出一卷缓缓展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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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上是一幅秋风梧叶图，狂风卷动，梧叶纷飞，旁边露出宫殿的一角，和半个崇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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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东宫崇政殿的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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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他要送给他的生辰礼，每日添上几笔，画了小半年，还剩下最后一点时被搁置在旁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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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唤了绿衣进来，让他准备颜料和笔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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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绿衣惊讶一瞬，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外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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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令颜摇了摇头：“就现在吧，趁着我还有点兴致，明日起来就不一定有这个兴致了。”他将画卷轻轻铺展到桌案上，拿镇纸压住角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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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眨眨眼，正着手将用具一一摆好，眼角余光瞟到那幅画，心中大骇间手也跟着一抖，一块鸦青色的颜料滴在了桌案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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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画……不是从行宫回来之后就收起来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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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满腹的疑惑却不敢问，生怕惹了顾令颜烦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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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月光正盛，雕花烛台上点了支小小的蜡烛，融融火光只够照亮一方狭小天地，但用来画画倒是足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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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令颜拿画笔沾了颜料，微微弯下身，晚风吹动他鬓角的几缕发丝，轻贴在脸上，有些痒痒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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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加几只鸟雀怎么样？”他忽然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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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鼻了酸酸的，轻轻点头：“好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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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令颜一面画，一面漫不经心想着第一次见到徐晏时，他说：“你声音真好听啊。”嗓音带着几分慵懒和不羁，直直的撞到他的心尖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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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会画画时他又说：“你画的还挺好看的，跟我师傅风格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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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每次见到，他总会撩起眼皮，随口问他最近又画了什么，是虫鱼鸟兽、还是人物图？能送他一副么？那时他耳尖总是会泛红，他还在学呢，别说人物图，就连虫鱼鸟兽都画得不够好，又哪里敢送给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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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画不够好，他值得更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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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下次见到他能一脸坦然的接上话，他习画比以前更勤勉，连祖父都大为惊奇，说他比他小时候还刻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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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他生辰时顾令颜送的东西都不一样，有镇纸、有宝刀、有玉佩，大多都是他画的花纹样式，让匠人照着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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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今年，他想送的是一幅画，不是十岁那年随性画出来送他那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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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想告诉他，他的画够好了，能正式送给他了。就连顾审，偶尔也会拿着到处去炫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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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照到屋中的光亮越来越少，只够桌案前的这一块地方。烛台上积了一滩蜡，火光暗下来，绿衣拿着剪了垫起脚。剪完了犹嫌不够，又点了一根蜡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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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光芒大盛，顾令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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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好一会没动静，绿衣提醒道：“三娘可是要落款？”顾令颜还是没接话，绿衣低头将他的一枚印章翻了出来。是他画画时常用的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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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令颜顿了一瞬，提笔落款，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是送给徐晏的生辰礼，最后动作轻柔地盖上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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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口中发苦，正要问他要不要将这画收起来，却蓦地瞪大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双眼眸坚毅，面容冷艳靡丽，清楚的映到了绿衣眼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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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了里亮了一小半——被炽盛火光照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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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枯的味道弥漫开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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