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谢贻香心里转过千万个念头,涌上喉咙,却只说出三个字来:“跟我来。”
秋阳当空,天高云淡,满地堆积的落叶中,隐约透露出一股寒意——不是身寒,而是心寒。
谢贻香惴惴不安,要知道此刻和她并肩而行的那人乃是朝廷重犯,若是被人发现,自己轻则罢官免职,重则问罪下狱,甚至还会祸及到谢家一门。
相比之下,捕快装扮的言思道却是一脸轻松,好不自在。一路上如同观鱼赏花,还主动招呼沿途遇到的捕快,好几次把谢贻香吓得花容失色,险些露出破绽。
万万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听从言思道的吩咐,带他前往存放尸体的地窖验尸。是因为连庄浩明自己也说无法证明这言思道的罪行,所以他或许并不是传闻中那般十恶不赦?又或许是因为自己一心要缉拿撕脸魔归案,如今毫无头绪,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不得不和他暂时妥协?
谢贻香心中乱作一团,突然回想起那日天牢之中,这言思道曾假扮“高百川”,大言不惭地自我夸赞说:“……下可化身千万,迷惑人心……”,莫非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竟被他迷惑住了?
她正胡思乱想,身边的言思道忽然低声笑道:“其实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理应互帮互助,相亲相爱。试问我要是反咬一口,说是故意将我从天牢中放出的,猜会有什么后果?”
谢贻香本就心乱如麻,听到这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却只能低声骂道:“谁跟相亲相爱?要是再胡说八道,大不了鱼死网破,看看谁的下场更惨些。”
言思道诡异地一笑,说道:“谢三小姐息怒,是我说错话了。将我放出天牢,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主意,而是爹谢大将军的主意,所以才能手持九龙玦前来搭救。嘿嘿,说要是我这番话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我俩的下场谁更惨些?”
谢贻香不禁打了个冷颤,吓得满脸苍白,不见一丝血色。世人皆知当今皇帝杀戮极重,自本朝一统天下这十多年间,大半功臣无端被诛,甚至还祸及亲友。就连和谢封轩齐名的一代名将毕无宗,人称“不死先锋”的毕大将军,也莫名其妙地暴毙于军中,朝廷至今还没有合理的解释。还有那公认的天下第一智者青田先生,只因一个“居处有龙气”的理由,便被皇上赐了一丸毒药,抑郁而终。
如今的朝廷中,要不是那身为丞相的宁慕曹结党营私,在朝中出尽风头,暂时吸引住了皇帝的目光,只怕早就轮到谢封轩大祸临头了。言思道此刻随口说的这几句话,要是真传到皇帝耳中,只怕谢家一门上下六十九条人命,立刻便是危在旦夕。
相通了这一点,谢贻香狠狠地瞪着言思道,却又气得说不出话来。言思道眼见把她吓成如此模样,得意地一笑,柔声说道:“大可放心,我说过我们应当互帮互助,相亲相爱,我这不正帮缉拿撕脸魔,又何苦老想着要置我于死地?”
谢贻香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拔出乱离来,把眼前这人斩杀于当场。那言思道却又得寸进尺,嬉皮笑脸地说道:“大可放心,既然我已插手此事,明天日出之时,那撕脸魔自然便会绝迹于这金陵城中。且暂做忍耐,等到那时再过河拆桥,岂不是可以名利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