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顿,又沉声说道:“如今军饷已失,两千万两白银尽数落入江望才手中。如果我是那江望才安插在朝中的眼线,事发之后,一定会急忙离开京城,去和那洞庭湖和江望才聚首分赃。庄大人,说是不是?”
要知道那批被劫的军饷事关重大,不但牵连着好多人的生死,还关系到整个湖广的安危。程憾天和贾梦潮自然早有耳闻,如今听了谢贻香这番话,分明是说庄浩明和那批军饷被劫有着极大的关系。当下两人都惊讶地望向庄浩明,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庄浩明的脸上更是阴晴不定,勃然大怒道:“所以这次随我出行,其实是要来暗中监视于我?这是自己的意思,还是爹谢封轩的意思?”他不等谢贻香回答,又说道:“好,很好,既然如此,那就继续留在我身边,尽管监视我好了。等到湖广这边的公干了解,们再看看我庄某人到底有没有做对不起朝廷的事,到底是不是和江望才里应外合的人!”
程撼天、贾梦潮和谢贻香三人听了他这番话,都已明白那所谓的缉拿‘蔷薇刺’归案决计不会是此行的真正目的了。至于此行的真正目的,庄浩明却不肯露出丝毫口风,一时间也分不清他的真伪。
程撼天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我和总捕头大人也没什么私交,就连这次出行,也是第一次和他相处。三小姐说得虽然有些到道理,但是若说总捕头和江望才暗中有什么勾结,将朝廷那批军饷出卖给匪徒,我程撼天却是第一个不相信。”
谢贻香默然凝视着庄浩明,心中却也大为矛盾。她原本就不愿意怀疑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然而就在军饷失踪后第二天,庄浩明便率领刑捕房精锐西行至湖广,又极力隐瞒此行的真正目的,这一切未免也太过于巧合。方才她见庄浩明要让自己先行回京,情急之下,这才忍不住将自己的猜疑说了出来。
只听庄浩明又淡淡地说道:“这些年来大家在我手下做事,我是什么样的人,各位自然有目共睹,眼下我也仍然是朝廷钦定的刑捕房总捕头。们若是还相信我,就不要多问,等到时机成熟,我自会给们一个交代。”
说着,他伸手抚摸着装薛之殇的那口棺材,脸上挤出一片皱纹,说道:“居然说我和江望才私通?我庄浩明倘若真与匪类为伍,那便叫我死于自己的银枪之下。”
听到庄浩明这么说,众人即便心中还有些疑虑,当下也只得暂且作罢。想不到自己一行人居然落到如此地步,谢贻香心里仿佛是一团被打了结的乱麻,怎么也理不出藏于其间的线头。
庄浩明一直说此行的目的是前来缉拿“蔷薇刺”归案,结果连那“蔷薇刺”的影子都还没看到,便折损了“抽丝拨茧”薛之殇,还引来了一大批庄浩明的仇家。
还有那批两千万两白银的军饷,汇集了两京十七家大镖局的四百五十名精英,更有朝廷驻扎在各地的官员沿途监护,六十一名武林中极具身份地位的名士担保,可算得上是万无一失。若不是朝廷中出了奸细和匪徒暗通消息,绝不可能这般不动声色地把军饷劫走。
然而就在案发的第二天,庄浩明便得到了所谓的线报消息,说那刺杀朝廷命官的“蔷薇刺”藏身于湖广境内的苗区,立刻便带领众人西行,沿路上绝口不提刚刚丢失的军饷一案。莫非庄浩明真如谢封轩所料,此行便是他逃离京城的借口,目的正是要投奔洞庭湖的江望才?
所以谢贻香此番之所以随众前来,正如庄浩明所料,有大半原因确然是受了自己父亲的托付,要自己从旁监视庄浩明的一举一动了。要知道谢封轩是何等人物,他既然对庄浩明做出这等怀疑,必然是有依据的。
然而眼下最为奇怪的,还是无缘无故找上门来的神火教。难道仅仅是因为和朝廷的宿怨,那神火教便要置刑捕房一行于死地?想他们退出江湖十多年,一直都没露过面,如今却在这湖广骤然现身,不但用神秘的手法杀死了薛之殇,更传出神火令引来了大批庄浩明的仇家。还有那神秘的一老一少,他们是否就是神火教中的人?而这所有一切的背后,究竟有什么阴谋?
谢贻香想到这里,每一件事似乎都化作了一根乱麻,在心中打结缠绕,将她的一颗心紧紧地捆绑起来。恍惚中,她的脑海里又隐隐浮现出一尊暗红色的将军铜像。
前年因为那撕脸魔一案,他被那言思道所骗,最后经北平神捕“恶人磨”商不弃当场喝破,便因此落下了病根。那尊暗红色的将军铜像,乃是她少年时的噩梦,居然又重新涌现在了她的记忆中。原本以为这次依照父亲的吩咐,随着庄浩明前来湖广,多少可以缓解掉自己心中的阴影,却不料又掉进了这么大的一个漩涡之中。
谢贻香心里陡然生出一个莫名奇妙的念头:总有一天,自己一定会再次看到那尊将军铜像,自己的命运也将随之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