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刁副军师接过图来,眼见是张以焦炭作笔的白绢,当即微微点了点头。只见他又细细打量了半晌,这才说道:“这张图是假的,若是我军依此进攻,三军便危矣。”说着,那刁副军师陡然将整张白绢狠狠塞进自己嘴里,捂住嘴奋力一咽,居然将这张龙跃岛的布防图吞进了自己肚子里。
在场的军士见他这番举动,顿时一片哗然。谢擎辉也没料到这刁副军师竟然敢当着这么多军士的面,做出如此举动来,心中也有些惊愕。但见那刁副军师猛咳两声,缓过气来,大声喝道:“诸军稍安勿躁,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小谢将军,我明人不说暗话,眼下我承天府大军断粮多日,早已变成这般模样,莫说是出兵攻取龙跃岛,只怕还走不到那洞庭湖,大家便已饿得奄奄一息了。再说了,那洞庭湖畔又无行船舰队,我军如何能与江望才那些个绿林好手展开水战?此刻已没了图纸,也便不要再煽动大军与一并冒这个险了。”
谢擎辉强行沉住气,缓缓说道:“谢擎辉生平大小数十战,都是一马当先,从不曾有过丝毫退却。今日我既然敢孤身来此请战,便自有主张。刁副军师何故要毁去地图,断了我承天府大军的生机?”
众军听他说得斩钉截铁,又见那刁副军师和陶大将军满脸阴沉,深知这两方立时便要翻脸闹僵,一时间大家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反倒高声起哄,分明是在鼓励双方动手。猛听一个尖锐的声音由远及近、破空传来,将一干军士的起哄声尽数压下,高声叫道:“在下奉小谢将军之令,特此恭送上等白米五百石!”
自从承天府断粮以来,这营中的军士大半个月就没吃上过一顿饱饭,只得以附近湖泊里的小鱼伴着草根树皮为食,此刻听到这句“上等白米五百石”,一时间叫他们如何能不动心?
不过弹指间的工夫,整个军营里如同是炸开锅的沸油,众军兴奋叫嚷之声经久不绝,震耳欲聋。居然有人送来了五百石百米?那刁副军师和陶大将军都一脸茫然,就连谢擎辉心里也是莫名其妙。自己分明是孑然一身踏入湖广,更从未叫人前来送粮,就连他此番连夜赶来承天府军营,也是极为隐秘,除了出谋划策的言思道,恐怕连昨夜同船的先竞月和庄浩明两人都不知晓。眼下怎会有人以自己的名义前来送粮,而且恰好是在此刻替自己解围?
但见天色凝重、密云不雨,众军的喧嚷声中,依次便有二十多名精壮汉子步入寨门,吃力地推来十辆装满麻袋的快车。谢擎辉见状,不禁心中默算,这些麻袋中若真是白米,来人所说的五百石便是只多不少,足够大军三日的口粮了。
那车队当先领头的,是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一张消瘦的脸上油光闪闪。当下这汉子大步走上前来,向谢擎辉拱手抱拳,尖声尖气地说道:“小弟已在营外久候多时,特奉我家先生之命,如约替小谢将军送粮而来,以助大军攻克洞庭,夺回湖广。”
这话一出,在场众军士沉寂了片刻功夫,随即便有人大喝道:“攻克洞庭!夺回湖广!”继而有数十人随声符合,渐渐变作整个军营一并齐呼,叫喊之声直上云霄,响彻天地。
谢擎辉这次听得清楚,心中不禁暗自好笑。在人群中带头起哄的军士,分明和这些送粮人是一伙的,早已混在了军士之中,这才能接连挑拨三军起哄。眼见这帮送粮人似敌非友,谢擎辉连忙拱手还礼,心中却是大惑不解,也不知这领头汉子嘴里的“我家先生”又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