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吴镇长脸色一沉,低声说道:“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当中的是非真假,也只能由家里的管事人决断。还请大人恕下官无礼,这趟阴间是不能不去了。”话音落处,吴镇长那肥胖的身形随之一晃,突然出现在了谢贻香身后,双手同时探出,往谢贻香的后颈处拿去,竟是要在一招之间将她制住。
要说谢贻香之前认定这吴镇长便是那花脸黑袍怪客,不过是依据言语的试探和对方的反应,继而做出的主管判断,而且吴镇长也一直没有亲口承认。此刻看清吴镇长的这一出手,谢贻香心中再无疑惑,果然便是那花脸黑袍客的手段。
虽然那花脸黑袍怪客同样是一身黑袍装束,比起当日围攻青竹老人的那七个黑袍人,以及昨日在镇上围攻自己的六个黑袍人,武功似乎还要高出一截,就连当今峨眉第一高手戴七,也要将“醉步星斗”的轻功施展到极致,才能追上那花脸黑袍怪客的身法。由此可见这个吴镇长虽然一时不慎被谢贻香给下了套,但手里的功夫却是毫不含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谢贻香的后颈要穴便已彻底暴露在对方的双手之下,吴镇长正要顺势将谢贻香制住,却有一道绯红色的光华自下而上飞溅起来,直取自己的咽喉所在,却是谢贻香在刻不容缓间,居然从腰后出刀,将手中的乱离斜挑上来,顿时逼得那吴镇长退开一步,从而化解了来自身后的危机。
那吴镇长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样的方式出刀,不禁“咦”了一声。然而惊讶归惊讶,他的功夫毕竟比谢贻香高出许多,当即侧身游走,探出的一双手也不收回,便向谢贻的乱离刀背抓去。却是要故技重施,再一次使出他昨夜的夺刀手段。
只可惜此时并非昨夜,此时的谢贻香更不是昨夜的谢贻香。就连谢贻香自己也没料到,方才她刚一察觉吴镇长到了自己身后,下意识地便是反手一刀,从后腰处出招化解开吴镇长的攻势,当真可谓是羚羊挂角、浑然天成。待到吴镇长变招来夺自己的乱离,谢贻香更是毫不含糊,当即将刀锋轻轻一转,刀锋恰好对准吴镇长双掌的虎口,只能他自行将双手送到刀锋之处,继而再次逼得吴镇长退开一步。
原本以为言思道在梦中与自己交手,最多只是给自己的刀法指点出一条明路,谢贻香虽然在梦中施展过几式,到底也做不得真。不料如今梦醒之后,恰逢眼前的危机,谢贻香居然随心而动,将手中的乱离施展出了梦境中所领悟的新境界,再不拘泥于一套“乱刀”招式,一时间叫她如何不心生惊讶?
有道是凡人在梦中习得绝技,听起来似乎是胡说八道,然而引经据典,谢贻香倒也不是第一个。那隋末唐初鼎鼎大名的混世魔王,便是自梦中习得了六十四路板斧,只可惜他平日里粗鲁放荡惯了,一觉醒来便将这六十四路板斧忘得干干净净,绞尽脑汁也只记得三招。幸好他在梦中学会的这套板斧本非凡物,仅凭这三招也闯出了“三板斧”的名头,到最后官拜卢国公,功上凌烟阁,这却是题外话了。
而此刻赤龙镇衙门的后堂之中,那吴镇长接连两招受挫,惊讶之余,却也并不如何在意。他当即停手说道:“大人既是奉皇命而来,若不随下官走这一趟,又怎能完成皇帝的差事?”顿了一顿,他似乎又变回那个左右逢迎的吴镇长,恭声说道:“还望大人屈尊下驾,否则当真动起手来,只怕下官一时收不住手,届时皇帝脸上便不好看了。”
听吴镇长说出这话来,当中自然没有挽回的余地,非要带自己去“阴间”见什么家里的“六曾祖母”不可。谢贻香再次品味吴镇长的话,他所谓的“阴间”可能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阴间”,或许只是一个比喻罢了,又或者他所谓的“家里”便是叫做“阴间”。眼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谢贻香心中也不禁踌躇起来,方才的两招自己虽然仗着梦中领悟出的刀法略占上风,但以这吴镇长的功夫,真动起手来自己绝不是对手。所以究竟要不要随这个吴镇长而去,一时间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忽听得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笑道:“士别三日,果然应当刮目相看,好一手随心所在的刀法!小姑娘莫要害怕,有穷酸在此,天还塌不下来。”话音刚落,一个带着厚重鼻音的男子声音已接口说道:“场内拼性命,场外看热闹。能顶个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