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谢贻香的融会贯通,从而领悟出刀法中的新境界,恰好那吴镇长的软剑再一次来袭。谢贻香当即侧身避开,同时劈出手中乱离,正是梦境中言思道曾经使用过的一招——既似那“乱刀”中“快刀乱麻”的干脆利落,又似那“离刀”中“雪满天山”的悲情苦意。
此招一出,外面公堂里的五大高手同时哗然,仿佛是见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一幕。而后堂里的吴镇长立刻便被逼得撤剑回防,却终究晚了一步。只见谢贻香乱离的刀锋过处,吴镇长的左肩上顿时已被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来。
“乱刀”重形而快,“离刀”重意而慢,想不到这背道而驰的两套刀法,终于如同梦境中言思道所施展的那般,被谢贻香以“山海无量,求同存异”的道理结合在了一起。
有“乱”方有“离”,有“离”必有“乱”,无论是“形”和“意”之间的区别,又或者是“快”与“慢”之间的差异,师父刀王所创出的这两套刀法,当中最根本的情怀——那一份无可奈何的伤感——到底却是相同的。
如此一来,对谢贻香而言,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乱刀”和“离刀”了,此后她每一刀出手,似快似慢,似乱似离,“乱刀”和“离刀”两套刀法原本的精髓,早已被她融汇在一起,彻底化作了一套新的刀法,通过那柄绯红色的乱离毫无保留地绽放出来。
数招之间,后堂里便已是一面倒的局面,那吴镇长的软剑根本无法抵挡谢贻香此刻的攻势,身上也随之多处挂彩。眼见战局如此逆转,那吴镇长固然是惊愕万分,却也只能拼尽力,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战,将他那远胜于谢贻香的内力和轻功尽数施展开来,这才能吃力地化解开谢贻香的攻势,勉强打了个四六开的平手局面。
至于公堂里的众位高手,虽然都是一代宗师的身份,但眼见谢贻香施展出如此神妙的刀法,也不禁叹为观止,而当中最为惊讶的,自然便是那青竹老人。因为按理来说,青竹老人方才指点谢贻香的八个字,只是教谢贻香把施展“乱刀”的道理运用到其它刀法上,不过是教她如何“行走”罢了,却不料经过谢贻香这略一思索,她非但学会了如何“行走”,甚至还直接学会了“奔跑”!
更令青竹老人感到震惊的是,谢贻香此刻所学到的“奔跑”方式,虽不知后面有无来者,但必定是前无古人。因为谢贻香并不是简单地将“乱刀”和“离刀”这两套截然不同的刀法交织使用,而是从真正意义上融合到了一起,等于是创出了一套新的刀法、一套包含了“乱刀”和“离刀”这两大刀法之长的新刀法。
一时间,青竹老人只能感叹出那一句老话,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果然是后生可畏啊……”而那戴七和海一粟两人虽然武功极高,却毕竟不如青竹老人看得这般透彻,只是惊叹于谢贻香这一套新刀法的威力。听得后堂之中刀风声急,戴七忍不住说道:“女娃儿这套刀法威力惊人,但却带着一股极淡的忧伤之意,和方才那招势如千军万马的‘空山鸣涧’大不相同。如此一来,刀法虽然更上一层楼,威力却是打了折扣。”
那海一粟的声音却说道:“女施主的这套刀法,乃是离别时絮乱的悲伤之情。既然是以情入刀,若非至情至性之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施展到极致。依照女施主此刻的心境来看,只怕却是思虑太多、心存困惑,所以才不能将这套刀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至于那曲宝书倒是个例外,他的武功虽然未必高过戴七和海一粟,但因为自幼博览群书,心智远非他们二人可比。如今看见谢贻香融合出这一套新的刀法,他虽不如青竹老人那般看得透彻,却也隐隐体会出了谢贻香刀法中的真谛,其实便是一个“融”字。待到戴七和海一粟两人的说完各自的看法后,曲宝书不禁灵光一闪,继而福至心灵,出声提点道:“小姑娘,何不将那‘空山鸣涧’的意境,也融汇进的新刀法之中?”
战局中大占上风的谢贻香,此刻虽已领悟出了旷世刀法,但那吴镇长的内力和轻功却是远胜自己,一时间要想胜过对方倒也不易。如今听得曲宝书提点,谢贻香不禁一愣,心道:“正如戴前辈和海道长所言,‘乱刀’和‘离刀’都是以悲伤为情怀,本就是同根所生,这才能够融合到一起;而父亲的‘空山鸣涧’,却是沙场上千军万马的雄壮,当中的精要根本就与‘乱’、‘离’两者背道而驰,又如何可以融合在一起?”
那公堂中的曲宝书等了半响,听闻谢贻香的刀法仍旧没有改变,顿时知道她还没能想得明白,当即又出声指点道:“小姑娘年纪轻轻,思绪正当天马行空之际,如何竟是这般的冥顽不灵?莫非沙场上的千军万马,便没有了离别之情?君不见,将军白发征夫泪,古来征战几人回?诸葛亮岐山班师,出师未捷泪满襟,星落五丈原;岳武穆黄龙回首,怒发冲冠人北望,梦断风波亭。这难道不是千军万马之离别?”
他话音刚落,公堂里的众人便听闻后堂当中刀风声忽然一变,隐隐激荡起了千军万马厮杀奔腾的惊雷之声,继而越来越响,不但令人振聋发聩,而且让人心低生寒。侧耳细听之下,那分明便是千军万马的哭泣之声!一时间,整个赤龙镇衙门的后堂,都被这一股悲壮之情充塞起来,但听千军齐哭、万马同泣,径直震撼着在场所有人的内心深处。
这正是谢贻香在那饱读诗书的曲宝书指点之下,再一次融合出的一套新刀法——一套集“乱刀”、“离刀”和“空山鸣涧”三大绝学之精髓于一身的刀法!
要知道刀王纵横天下数十年,被世人公认为刀中之王,到头来,留下的便只有“乱刀”和“离刀”这两门绝学;而谢封轩叱咤风云,万里封侯,凭借的则是自创的这一套“空山鸣涧”傲视沙场,平生未逢一败。
倘若有一套刀法,能将“乱刀”、“离刀”和“空山鸣涧”这三大刀法的精髓融于一身,那将是怎样的一种空前绝后?
这位赤龙镇的镇长吴玉荣,自然有幸成为了当今世上的第一个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