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想起“谢贻香”先前的话语,果然是有些前后矛盾,不禁心道:“是了,谢三小姐的话如果是真的,那么皇帝若要派人将屠凌霄灭口,自然也要避嫌。试问亲军都尉府里高手如云,又怎会独独选择先竞月这个谢大将军家未来的女婿?先竞月若是和侦办此案的谢贻香串通一气,皇帝的如意算盘岂不是就彻底落空了?”想明白这一点,所有人当即都用疑惑的目光望着谢贻香,愈发不敢相信她的话。
‘谢贻香’被得一子抓出言语中的破绽,却只是嘿嘿一笑,淡淡地说道:“官场里的尔虞我诈,说出来也不会明白,谁都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先竞月虽然是我谢家未来的女婿,但同样也能替皇帝办事。其间种种,可谓是错综复杂,所以我先前才并未点破此事。”她这话乍一听来似乎有些高深莫测,其实却是在含糊其词;而且在她说话的时候,虽然还是一张漫不经心的笑脸,语调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但眼神中分明露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惊惶。
得一子立刻抓住“谢贻香”这一丝惊惶,径直踏上一步,沉声说道:“先竞月若是来杀人灭口,同样也该隐秘行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当时他又何必要来找常大人和冰台,无端暴露自己?所以整件事情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且不论皇帝是否对恒王当真起了杀心,以恒王的才干,若要私自离开江浙驻地,自然早已安排妥当,乃是极为隐秘之事,皇帝的消息再如何灵通,又怎么可能及时知道,而且还安排下杀手在毕府里行凶?而凶手若不是由皇帝安排,又哪里有先竞月前来杀人灭口之说?”
此时在场众人已渐渐看清了局势,得一子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已经将自己的处境彻底逆转,继而占据上风,掌控着对话的主动。那“谢贻香”的脸上虽然还在笑,言语间却开始有些慌乱起来,强自辩解道:“先竞月奉旨查案,自然要把戏做……”
得一子当即打断她的话,厉声问道:“放屁!亲军都尉府不过是皇帝私人的眼线,素来隐秘行事,何来‘奉旨查案’的职责?若是为了破案,先竞月来找常大人商议,倒还说得过去;但若是为了杀人灭口,他根本就没有来见常大人的理由。而且如所言,皇帝派常大人来主办此案,乃是要借机陷害于他,先竞月身为亲军都尉府的统办,对皇帝的心思再是明白不过,又怎会向他通风报信,告诉他亲军都尉府已经介入其中?”
“谢贻香”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旱烟,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不料主人席位上的毕忆潇忽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恒王在我毕府遇害,已是三个月前的旧事。今日大家坐在这里,到底也只能凭空推断;既然只是推断,免不得会有出错的地方。谢三小姐的推断虽然存在不少纰漏,但大体上却是错不了。当夜杀害恒王的凶手便是屠前辈,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就连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下来。而他杀害恒王的理由,正如谢三小姐所言,想来想去只有一个,那便他是在替皇帝办事。”
耳听这毕二小姐突然开口,而且还是站在了已经漏洞百出的“谢贻香”这边,众人不禁略感惊讶。可是再一细想她的这番话,倒也的确有几分道理。得一子不禁冷笑道:“毕二小姐,还是不要多嘴得好,的事情我再是清楚不过,稍候自当同细说。至于也认定屠凌霄乃是皇帝派来的杀手,那我倒要请问,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屠凌霄身为皇帝的人,大可以摆明身份与们摊牌,就连谢贻香和常大人方才都能联手作假,打算要选出一名凶手来做替罪羊,屠凌霄当然也可以如此。他又何必要自认凶手,来替毕家顶罪?”
听到这话,毕忆潇顿时没了言语,“谢贻香”却得空缓过神来,接口说道:“或许是因为这老贼良心发现,想起自己到底是毕家的远房亲戚,行此杀人嫁祸之举,终究有些不妥………”得一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编,继续编,我有的是时间可以等。”“谢贻香”继续说道:“……又或许屠凌霄以为只要自己认罪,事后到了皇帝那里,也一样可以平安无事……”
说到这里,她自己似乎也觉得有些编不下去了,当即深吸了一口气,在脸上重新露出一丝笑容,淡淡地说道:“毕二小姐说得极是,既然今日之事都只是推断,难免不会有出错的地方。如今我虽已推断出了结论,但却要千方百计地来挑我毛病,甚至不惜颠倒黑白来与我辩驳,我也和说不清楚。既然如此,那我倒要听听的结论,也来替挑挑毛病。”
这话一出,那毕长啸也有些按捺不住,开口说道:“不错,这小孩到底只是在胡搅蛮缠、装神弄鬼,既然说谢三小姐的推断有误,那且来说说,杀害恒王的凶手是谁?”
要知道得一子等的便是这句话,当即反问道:“装神弄鬼?”说着,他那张俊俏非凡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缓缓说道:“说的一点也不错!要说此案的凶手,其实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恶鬼!”
若是早在几个时辰前听到这句话,众人非但不会相信,而且立刻便要将得一子当作疯子撵出去。可是如今经过得一子的分析,几乎已将“谢贻香”的结论彻底否认,从而令在场众人相继清醒过来,可见这诡异的少年的确有些能耐,其见识至少要比在场众人高出一大截。所以此刻听他声称杀害恒王的凶手是“恶鬼”,众人虽然心存疑惑,但却有一股寒意无端从脚底生起,直沁心腹。
那毕长啸忍不住怒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得一子阴森森地笑道:“当然有,而且就在这毕府当中;依我看来,这府里的恶鬼恐怕还不止一个,至少有六个!”毕长啸愕然半响,厉声喝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杀人凶手若是恶鬼,难不成要我去请些和尚道士来府里念经画符,驱鬼避邪?”
却见得一子突然解下身上的斗篷,露出里面那一身深黑色的道袍,似笑非笑地说道:“岂不正是如此?否则我又何必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