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毕无宗壮年早逝,平生只娶过毕夫人这一房正妻,而毕夫人的出生则是当朝一品大将军南宫誉的亲妹妹。毕家和南宫家之间的交情,即便不及与谢家的渊源,也是交好多年的世家,毕夫人又怎会怀有如此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竟要做这般报复?再回想起福管家和毕忆潇方才的话,莫非追根揭底,还是因为毕夫人修炼那门“天龙战意”走火入魔,所以才会性情大变、胡乱行事?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那“毕忆湘”在得一子的言语下,已开始重新混乱起来,就连眼神也有些涣散。得一子抓住时机,径直叩响“毕忆湘”的内心,终于开门见山地说道:“如果有一个小姑娘,便和故事里的那只小鸡一样,从生下来的那天起,母亲无时无刻都在告诫于她,说她并非凡人,而是东汉末年的关公转世;无时无刻、不分昼夜,就这么萦绕在她耳边说话,助她‘回忆’起关公生平的一切。那么待到这个小姑娘长大以后,纵然是个心智健之人,潜意识里也会像那只小鸡一样,坚信自幼便扎根在脑海里观念,将自己当作关公。”
说到这里,他直视“毕忆湘”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这一切都只是个故事,是母亲给自己女儿讲的故事;只可惜女儿却把这个故事当真了。”
这话一出,那“毕忆湘”似乎已经彻底崩溃,再次变回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不要听故事……不要听……说的对,一直有人在我耳边说话……一直在说……我……我好难受……”随后她又换做男子声音,沉声喝道:“胡说八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关羽关云长便是!岂容胡乱污蔑?”然而喝骂声结束,她又用女子的声音哭诉道:“帮我……帮帮我……”
眼前这一幕众人虽然看得不太明白,但眼见“毕忆湘”这般模样,只怕是当真要疯了,都不禁有些惋惜。可是转念一想,这毕忆湘一直将自己当作关公,岂非本就是个疯子?如今再疯一次,又能怎样?倒不如看看这个目生双瞳的小道士究竟意欲何为。
却见得一子取过旁边几案上的一盏茶,将里面的茶水连同茶叶一并倒掉,重新倒满一盏白水,然后又从腰间摸出方才画的那一张大符,迎风一挥,便让这张大符便在他指尖自行燃烧殆尽。得一子将烧剩的符纸残灰洒入茶盏,送到“毕忆湘”面前,沉声说道:“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而今我已施展无上道法,尽数融于这盏符水之中,只要一口喝下,便可摆脱一切恶鬼的纠缠;从此以往,也再不会听见有人在耳边讲话。”
再看那“毕忆湘”的神情,此时已有两行泪水挂落,但口中却是用男子声音厉声喝道:“黄口孺子,胆敢谋害关某?当真活得不耐烦了!”她一面说话,喉咙里一面传出女子低声哭泣的声音,两两结合在一起,当真好不诡异;就好像是一男一女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正在力抢夺着毕忆湘的身子,直听得在场众人毛骨悚然。
那得一子见状,当即厉声喝道:“呔!当真好是糊涂,世间本无恶鬼,人心却存魔障。莫非事到如今还不明白,这所有的事情,不过一故事耳。而今故事早已讲完,也再无需继续扮演关公,是时候做回自己了!而——乃是毕家四小姐毕忆湘!。”
这话一出,霎时间那“毕忆湘”仿佛是福至心灵,忽然接过得一子手里的符水,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得一子在旁捏出个手势,用食指轻轻触碰在她额前,缓缓念道:“灵宝天尊,安慰身形。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轩。”
只见毕忆湘重新睁开一双大眼睛,眼神却再不是之前那种呆滞无神,而是一股清澈见底的透彻,倒像是个正常人的眼神。她沉默半响,便用女子声音镇定地说道:“是的,这个故事的确太长了些,也太久了些,就好像是一个好长好久的噩梦……不错,我是毕忆湘,毕家的四小姐毕忆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