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贻香兀自懊恼半响,再看附近的街道上,却依然是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只有静静的月光洒落下来。附近的百姓显然并未因为女童方才的惊呼声出来查看,又或者根本没听到女童那一句“走水了”的呼救声。再一深究,就连谢贻香自己也有些迷茫,从两人一路离开那间小屋,到女童钻进下水道遁走,这一切的一切,仿佛根本就不曾发生过,倒像是自己的一场梦境,又像是眼前的一幕幻觉。
她急忙收敛心神,还是想不明白那女童身上为何突然出现大片凝固的血迹。自己今夜所遭遇的一切实在太过诡异,至今还有太多的疑问无法解释,一时也参悟不透其中玄机。当下她只好重新返回方才的那间小屋,打算先将屋子里的那对中年男女救醒,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问出那个女童的身份来历,再另寻线索将她擒获。
却不料谢贻香刚一回到那间小屋的后院,还没踏入后门里的厨房,便闻到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再看厨房里面,地上那个中年男子竟已被剖开胸膛,满地都是积血,一颗心脏更是不知去向;而在厨房的灶台上,分明是一盘用葱姜蒜椒炒成的人心切片,已被吃掉了大半盘,旁边的铁锅里可见爆炒时剩的残油。她再冲进里面那个大房间,床脚旁的中年妇人果然也是惨死当场,被人活活挖去了心脏,从床上到地面,到处都是喷溅出的血迹。
这一幕直看得谢贻香心惊胆颤,从自己押着那个女童离开屋子,到如今再次折返,这当中最多不过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屋子里的这一男一女如何竟惨遭毒手,还被挖出心脏爆炒成了一盘心片?难道除了那个女童之外,就在这间屋子里面,果真还藏有另外一个凶手,也便是真正的“人厨”?可是即便如此,在自己离开的这短短的一炷香工夫里,凶手要想完成杀人、挖心、切片、爆炒这些举动,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办到,最少也要小半个时辰方可完成,更别说还要花时间将灶台上那盘爆炒心片吃掉大半。
不对!谢贻香陡然回过神来,再去仔细检查屋里这一男一女两具尸体,身子分明已是冰凉一片,流淌出的鲜血更有不少已经凝固,显然不是刚刚遇害,而是已经遇害有一段时间了。再看灶台上那盘吃剩的心片,虽然还存有余温,却没有炒菜刚出锅时的鲜香热辣,可见已经在灶台上放置了不少时间。所以屋子里的这一幕惨状,绝不可能是发生在自己方才离开的这一炷香时间里,而是早就已经发生过了,至少也是发生在小半个时辰前。
一时间谢贻香只觉脑中愈发混乱,几乎是乱成了一团糨糊,凶手若非另有其人,也不是在方才这片刻间行凶,那么这一切便只可能是那个女童所为。可是自己明明已在那女童将要剖开妇人的胸膛之前,便已及时现身阻止,之后在与那女童对持的过程中,地上这一男一女也还存有呼吸,只是被中了迷香晕死过去,根本就不曾被那女童杀害,这又该作何解释?
想到这里,谢贻香顿时想起那女童挣脱掉身上的草绳逃离之际,脸上和胸前忽然出现的大片血迹,岂不正是那女童用菜刀剖开这对夫妇胸膛时所沾染上的?可是那一幕却是谢贻香在屋顶上窥探时昏睡过去,从而产生的梦境,又或者是因为太过惊恐,由此生出的幻觉,其实根本就不曾发生过,但如今却怎么会一一实现,都对应上了?难道自己及时阻止那女童行凶,再到将那女童押解出屋,最后被女童钻进下水道遁走,这后来发生的所有一切才是梦境、才是幻觉?
谢贻香立刻狠狠打了自己一记耳光,只觉齿颊生痛,可见眼前这一切并非梦境。况且她在梦境里的遭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到如今已有分辨的经验,那便是颜色——但凡是梦境中的见闻,虽然身在其间难辨真假,却通通只有黑白二色。而今夜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皆是色彩鲜明,尤其是两名死者胸膛被剖开后流淌出的鲜血,更是红得骇人,所以绝不可能是在做梦。
如此一来,谢贻香越想越觉得混乱,已经分不清哪一幕才是真实,哪一幕又是幻觉。难不成自己现身之时,屋子里的这对男女其实早已丧命,那盘心片也已炒好,却被那女童施展了什么障眼法,又或者是蛊惑人心的妖术,让自己误以为这一男一女还并未身亡?又或者是自己惊恐之下,又逢困意涌向、腹中饥饿,导致自己的神智出现问题,所以记错了事情?
话说谢贻香此时正好站在厨房里的灶台旁,就在她翻来覆去地思索之际,灶台上那盘吃剩的爆炒人心却不停地传来香味,令她食欲大生。但一想到盘中装的乃是屋子里这两具尸体的心脏,谢贻香又觉胃中翻起阵阵酸楚,忍了半响,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却只是吐出了一些清水。但他这一吐,整个人反倒清醒了不少,暗道:“难道又是那个家伙留在我脑海里的‘鬼魂’在作祟?”
原来当日言思道曾以邪术对谢贻香施展类似“催眠术”之类的手段,将他的部分神智灌输到谢贻香脑中,从而出现类似“鬼身上”的症状,再利用谢贻香的身子进入“阴间家族”的“太虚一梦”,彻底击溃天祖父的梦境。之后虽然在毕府里得到得一子的相助,一举化解掉了谢贻香脑海中的言思道“鬼魂”,但是方才在屋顶上窥探时,也不知为何,言思道居然再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的梦境当中,还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此时想来,今夜这一幕幕诡异之事,必定与自己脑海中的言思道有关,却不知他做此举动,究竟意欲何为。
当下谢贻香也顾不得屋子里还有两具尸体在场,连忙就地躺下,想要再次进入梦境,去找那言思道问个清楚。但她心里装着这许多事,此时此地又如何睡得着觉?最后她无奈之下,只好出手封住自己的昏睡穴,这才当场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