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这个自称“星儿”的女童也不理会言思道的纠缠,一路领着三人穿过后院。只见后院的围墙当中,分明开着一道圆形木门,星儿便上前将门轻轻推开,继续举步入内。谢贻香跟在后面跨过门槛,定睛一看,却见门外绕着后院的整道围墙,只有丈许宽窄的一段空地,再往前便是万丈深渊,下方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出深浅。
原来一行人竟是穿过整座修建在山崖边的祠堂,径直来到了祠堂后面的悬崖边。谢贻香不禁一愣,也不知这个星儿将大家带到悬崖旁边,究竟意欲何为。再看到言思道还在一旁滔滔不绝地夸赞这个星儿,谢贻香顿时心头火起,抬脚轻踢,已将地上一块碎石踢得直飞出去,正好打在言思道嘴上。
言思道正说得起劲,忽然被一块飞来的碎石打在嘴上,疼得“哎哟”一声,急忙捂住了嘴。他略一辨别,立刻便知是谢贻香所为,当即瞪了她一眼,却又不敢开口大骂。谢贻香懒得理他,只管踏上两步,向星儿拱手问道:“敢问这位星儿姑娘,如今要带我们前往拜见的这位‘老师’,是否便是昔日的青田先生?”
星儿微微一笑,反问道:“小女子方才便已说过,在这青田地界,但凡是有见识、有学问之人,皆可被称为“青田先生”。不知谢三小姐所指的究竟是哪一位?”
谢贻香眉头微蹙,心知得一子此行一直不肯出头,言思道更是完靠不住,只得硬着头皮自己回答道:“我等慕青田先生之名,诚心前来拜访,还望主人坦诚相告。星儿姑娘应当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位青田先生。”
听到这话,星儿当即收起脸上的笑容,恭声说道:“谢三小姐教训得是,是小女子举止轻浮、行事不当了。”顿了一顿,她便回答说道:“是。”
她这一个“是”字,显然是在回答谢贻香之前的问题,承认了她口中提及的这位“老师”,正是昔日逆转乾坤、改天换地的青田先生。谢贻香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缓缓定下心神,追问道:“所以七年前青田先生他老人家果真未死,至今尚在人世?”
这话一出,却见星儿沉默半响,然后平静地望向谢贻香,缓缓说道:“实不相瞒,老师是生是死,其实小女子也无法判别,正好借此机会向谢三小姐请教。不知在谢三小姐看来,是如何定义‘生死’二者的区别?何者为生?何者为死?”
谢贻香顿时愕然,略一思索,自己还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幸好身旁的得一子忽然开口接过话头,淡淡地说道:“纵观华夏千年,横跨儒释道三家,关于‘生死’二者,至今也没有精准的定论;即便是鬼谷历代的纵横传人,也仅仅只得‘生死’之名,未得其道。所以当真要以‘生死’为辩,哪怕七天七夜也得不出一个结果,姑娘如此询问,未免强人所难。然而若是以世间俗理度之,要辨生死,则是再简单不过。须知人之一世,不过肉体与魂魄二者,一为形,一为神。在世人眼中看来,所谓‘生’者,便是肉体尚在运作;所谓‘死’者,便是肉体已无气息。所以凭此定义‘生死’,关键便在于肉体之形。”
言思道此时也缓过一口气来,摸了摸自己被碎石打红的嘴角,扬声说道:“小道长此言一语中的,倒不是书本里那些故弄玄虚的说辞。不错,世间俗人判别生死,便只在于肉体一物。一个人若是肉体消亡,但魂魄尚存,那便是鬼、是仙,再不能称之为‘人’,当然是死了;但一个人若是魂魄消亡,肉体却依然尚存,能够呼吸进食,那便依然还是‘人’,依然还活着。倘若星儿姑娘果真无法判别这位老师是死是活,那我倒要请教于,如今的青田先生,究竟是魂魄尚存,还是肉体尚存?又或者是两者皆存?”
听到这话,星儿只是缓缓摇头,目光在言思道和得一子身上来回转动,淡淡地说道:“若是依照两位这一说法,那小女倒要请教两位。一个人若是只剩下部分魂魄和部分肉体存于世间,那么这个人究竟是生还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