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云剑派的李掌门看得专注,一时并未回答。姬教主讨了没趣,正值尴尬之际,白马寺的武僧之首听缘禅师接口说道:“两位施主皆是当今武林的顶尖人物,即便放眼整个天下,只怕也无人能出其左右,我辈才疏学浅,岂敢妄论胜败?倒是东海蓬莱天宫的武学深不可测,对中原武林更是了如指掌,不知这位新任的芮宫主可有什么高见?”
那芮宫主自现身以来便不曾说话,此时也只是在东面异域武林的凉棚中静静观战,还是一言不发,由身旁年长的蓝衣女子笑道:“大师此言差矣,我等女流之辈做客太湖,能得主人赐予一席观礼之地,已属不易,可不敢信口开河。若是不甚得罪了哪位前辈高人,岂非冤枉?”
便在几人对答之际,场中的先竞月和朱若愚刀来剑往,又是百余招过去,动作却渐渐变得慢了下来。到最后无论是劈落的偃月刀还是刺出的定海剑,似乎总要慢上半拍——先竞月明明已经一刀斩下,定睛一瞧,偃月刀却还没来得及落下;朱若愚明明已经一剑削尽,仔细一看,定海剑也还没出击。四下不少高手已看出其中的玄机,知道两人是将招意先发于招式之前,所以才有这诡异的一幕,而这也说明两人间的这场对战已到了决出胜负的紧要关头,都不由自主地捏了把汗。
谁知便在此时,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会场南面的山道处传来,略带惊惶地喊道:“师兄别再打了!言思道那厮……那厮和东瀛倭寇沆瀣一气,要来害!”话音未落,一个素衣女子腰悬绯红色弯刀,径直飞奔入场。
此时在场的上万人都神贯注望向场中,生怕错过了这场大战,竟无一人理会于她。只有北面高台上一直沉睡的得一子陡然睁开双眼,灰白色的瞳孔自斗篷兜帽下一看,正是前天夜里失踪的谢贻香。
而场上激战中的朱若愚此时已至心无旁骛的境地,副心神都在先竞月身上。话说这已是他第三次和先竞月交手,一早便看出对方今日的刀法虽是无懈可击,却仿佛有一种放不开手脚的羁绊;意念碰撞之际,甚至依稀能察觉出对方心中暗藏着一缕牵挂。
此时双方招式由快变慢,正是分出胜负生死的关键时刻,本该力以赴,谁知对面的先竞月突然心神一动,一直四平八稳、滴水不漏的刀法终于露出一处破绽。朱若愚欣喜之余,顿时大喝一声,整个人往后激射而出;与此同时,他手中定海剑自下往上撩起,凭空生出一道由寒意凝结成的气墙,直奔对面的先竞月而去,正是他生平最为得意的“定海剑诀”。
伴随着朱若愚这一出手,四下所有人只觉通体冰冷,彻骨生寒,可见朱若愚这一剑终于用上了真本事,将定海剑的寒意彻底释放了出来。然而先竞月今日刀法中的一缕牵挂,却是源于师妹谢贻香的失踪,以至一直留了份心思观察周围动静。此时眼见谢贻香终于现身,分明安然无恙,可见言思道并未说谎,他微一松懈,刀法虽然露出破绽,但一颗悬吊的心却也因此彻底放下,再无丝毫羁绊。
当下先竞月一声清啸,整个人也是飘然后退,手中偃月刀当头劈落,终于使出他那招足以开天辟地的“独劈华山”,正面迎向朱若愚祭出的气墙。一时间但见定海剑自下而上、偃月刀自上而下,无形的气墙径直对上有质的杀气,直看得在场众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实不知两人的攻势正面碰撞究竟是何结果。
不料陡然间恍惚有金光掠过眼前,一道金色的人影已凭空出现在场中对战的两人之间,既有些突兀,却又显得合情合理。整个缥缈峰峰顶的上万名高手,包括身在局中的先竞月和朱若愚,竟无一人看清这金衣人是从何而来!
只见那金衣人双腿半蹲,双掌向两侧平平推出,左掌迎向定海剑凝聚出的气墙,右掌迎向偃月刀驾驭出的杀气,低头闷哼一声。紧接着便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强劲的气浪冲向四面八方,激得四下众人站立不稳,就连整座缥缈峰仿佛都是一阵晃动。而无论是朱若愚的气墙还是先竞月的杀气,竟在来人的双掌之间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这一幕直看得所有人魂飞魄散,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试问当世两大高手同时力出手,威力之大,可想而知,又岂是肉胎凡人所能承受?而这金衣人不但将两人的攻势硬生生化解于无形,而且还是仅凭一双肉掌,若不是用了什么妖法邪术,那么其修为之高,只怕已经超出了凡人所能理解的范畴,甚至是达到了传说中的通神之境。
一时间整个“太湖讲武”的会场肃然无声,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先竞月和朱若愚则是一个神情凝重、一个惊怒交加,齐齐望向场中这位不速之客。伴随着场中的激战停歇,众人此时已能看清这金衣人的形貌,乃是身穿一件落地的暗金色的长袍,上面用银线绣着张牙舞爪的神兽,透露出一股异域气息;而他脸上则是戴着一个纯金打造的面具,边角成跳跃的火焰形状,将整张脸彻底遮住,只露出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依稀可以辨别出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
在场众人惊骇之余,好些人都已隐隐猜到了这金衣人的身份,但是话到嘴边,竟不敢说出口来。只听南面会场的入口处随即传来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大声说道:“神火不灭,江山焚裂——神火教公孙教主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