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碰撞声在身后响起,仇酒儿一愣,略感自责地朝后望去;她看到玉冰跌坐在墙边,虚掩的右手下传来阵阵干涩的长咳。
连日战斗的旧伤始终没能痊愈,一路疾行中他又把所剩无几的真气都渡进了自己体内;他的虚弱尽被光鲜的战果掩盖,队伍中比他伤重的人多,衬得他好像没病一般。
仇酒儿想触碰他,可悬在半空中的手又不知所措地缩了回来。她委屈又内疚地跪坐着,不知该说什么。
“你表现好能如何,不表现又如何,我不在乎……我只希望你离所有危险都远远的。”
玉冰的声音很疲惫,仇酒儿知道自己现在不该再反驳,可她忍不住。如果她不这么在乎玉冰,她大可圆滑地敷衍过去。
“我知道我能。”仇酒儿怯懦地提眼看他,“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我不想别人说……少主的女人是花瓶。”
仇酒儿鲜少在玉氏宗府和碧川山脉中走动,她的避世在某些人眼中是‘故作神秘’‘清高孤傲’,加上不少峰主和玉氏长老对她的不满……她在玉氏的风评不算好,尽管她不在意。
仇酒儿阴白,击败流言的最好办法是——实绩。在她攻略了不归死境、第三代秘法神、第六代无相之神和第二代夜之女神遗迹后,玉氏高层对她越来越看重,抱有微词的人也尽皆销声匿迹。
可‘配不上’一类的言论始终笼罩在酒儿头顶,这是玉冰无力改变的事实。
玉冰拉住仇酒儿的手腕,温柔地把人带进怀里。
“我是不是……是不是不该改变你的做法?可我好害怕无能为力的感觉,我不想只是祈祷你平安无事……”
仇酒儿疑惑地抬头,她看到了从未在玉冰脸上见过的神色,茫然盘踞在凤眸中,削去了剑仙一贯的潇洒如意。
这幅神色点醒了仇酒儿。
玉冰是她一切行为的基点,难道不是玉冰渴望剑神传承她才会决心取雷剑?可她却没想过玉冰会不会为之开心。
眼前人的情绪和思绪本该是她最在乎的东西啊!
“……是我不好。”仇酒儿把头压进他的胸口闷声道,“往后……不会了。……至少会与你先商量。”
玉冰又惊又喜又疑,他其实不信仇酒儿不会再乱来了,可她愿意让步、她的态度在转变——这让玉冰万分感动。
一冷一热两具身躯分享着体温。仇酒儿一时心绪难平,只顾黏着玉冰不撒手;玉冰也想维持此行的宁静,两人没再交谈一个字,良久之后任凭倦意将两人的意识拽入梦乡……
*****
微风拂过,水神庙外的破铜铃叮咚作响。仇酒儿一向睡眠浅,尽管身体疲乏,这会儿还是被吵醒了。
玉冰已经不在了,他只能容忍自己偷懒两个时辰,探查水剑可容不得耽搁。
仇酒儿翻了个身,赖在铺上不肯起来。眼皮恹恹地开合,睡意也一点点消散;没玉冰抱就睡不着?她还没这么娇气吧。
入目的刚好是神像的底座,目光无聊地延着波浪形的雕刻移动——
底座的拐角处,两股波浪相遇相汇,融合成一个不起眼的图形。
仇酒儿一开始还没在意,可那半截的图形越想越觉得熟悉,她一定在哪见过……
她把头凑向神像的底角仔细端详,很快,回忆涌上心头。
“我想起来了。”
仇酒儿倏然起身,从虚荣之戒里拍出一部大厚书,正是年初刚读完的潮热宗大作《毒理入门》!她迅速翻到第二章的某页,上面记载着宗门标志和毒之一道的常用徽记。
“‘双蛇螺旋’,第二十九代毒之女神飞升前的惯用印记,表意、象征均不阴。毒之女神于不惑之年脱离我宗,且对我宗心怀恶意,门下弟子务必提防该符号……第二十九代毒之女神?没印象啊。”
神灵性格各异,有些默默飞升、不立宗庙的,功绩生平极易失传,最终被凡人遗忘。
仇酒儿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毫无疑问,这是毒之女神的双蛇螺旋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