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天津回来,启江连续几天闭门不出,连饭菜都是大太太亲自送进房里去。顾先生认为是挨了板子和与朱涓涓闹了别扭的打击,怕他憋出病来,终于在周末晚上找个空闲时间去看看儿子。
他慢慢地踱到院子里,拍着启江的房门催道:“老二,身上的伤好了些没有?为父的很担心你。出来散散步,谈谈话,难得我现在不忙。”
启江正埋头练习拆装手枪,听见父亲的声音,赶紧把大大小小的零件包裹好,塞到床底。他虽然在军校学了半年,但从未有机会拥有自己的手枪。虽然去天津很折腾,但夺到了梦寐以求的武器。他爱不释手,连睡前都要研究枪的构造。经过足不出户的苦练,他差不多已经把这两把枪都琢磨明白了,只差去弄子弹。
他也猜到最近的反常行为会引起家里人的怀疑,就连最忙碌的父亲也注意到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让大家打消疑虑。
他从书柜里搬出些艰涩的大部头,放桌子上摊开一些,叠起来一些,装出苦读经史书的样子。然后拿湿布擦擦手,把紧闭的门打开了。
“爸爸,我已经好了。只是有些书没读明白,趁着这几个月的假期,好好地看看。”
顾先生并不因为儿子爽快地开了门就不进来检查。他见到满屋子的道符,脸色变得阴沉,亲自动手“唰唰”撕下来一大堆。
“老二,你是留过洋的,不要和你妈一般见识粗浅。尤其是信鬼神,求消灾这种骗人的把戏,她强行要你贴,你可以告诉我,保证让她再也不敢……”
大太太因为是奉父母之命娶来的妻子,他看她处处都觉得有毛病。虽然是正室,在家里却没有任何发言权。大事小事过去由丈夫说了算,现在变成由他和三太太一块商量决定。本来启江丢了车不算很大的问题,但三太太在他面前天天叨叨,使他心神不宁。于是就把火气都往大太太头上发泄。
启江见父亲在不留情面地批评母亲,心里很难过,忍不住要帮她说几句公道话。
“爸爸,我不许您这样诋毁妈妈!这么多年来,她每天都在操心家里的各种事情,日常的饮食和佣人们
的开支明细,哪样不是她在用心打理。她的病多半就是积年累月的辛劳所致……”
顾先生见素来顺从的老二出现了不服管的苗头,恨不得再来一顿板子。出于对启江的期望,他忍住了怒火,沉思良久,缓缓开了口:“现在你已经成年了,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公道,可以坦坦荡荡地指出来。今晚月光还可以,去花园走走吧。闭门造车也做不出什么好学问。”
启江当着父亲的面不方便锁门,只能借口回房换衣服,让父亲先走几步。随后他把门锁好追上了顾先生。
父子俩来到花园,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径在假山和树丛里散步。顾先生问了他和朱涓涓最近的情况,知道启泯作梗让两人之间产生了疏远。启江没有把她送孩儿枕的事情说出来。这种珍贵的好东西,他要留着自己用,而且不能让家里人发现。
心事重重的顾先生皱起眉头独自往假山和池塘那边去了。启江难得有了点自由,一时也不好不等父亲擅自回房,就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
他听到不远处的亭子里传来三太太刻薄的训斥声,正要转身回避,却被眼尖的她发现了。
“老二最近是怎么了?整天关在屋子里学母鸡生蛋?”
启江不想接她的话,礼节性地问了好就走开了。
然而身后的情况越来越戏剧化。三太太似乎是铁了心要在这宁静的园子造出一场暴风骤雨。
他听见“啪啪”的几个耳光,紧接着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哭声。打骂正是拉开了序幕。出于同情与好奇,他转身往回看了一眼。
只见三太太骂骂咧咧地抓着根长棍,轮流往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佣人头上打。
“三妈妈,快停手,她们是吃不消这棍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