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认识以来,他从来没有与她单独在私密的空间里待过。事实上,现在他很害怕和她靠的太近,在这样的环境里,太考验他的自控力了。
窗外的天已经漆黑一片,西风在肆意地乱跑,他安静地看了她一会,走到桌前,拿起地上的暖水瓶倒水喝。
倒水的声音很轻微,他把药溶解在杯子里,看那包粉末化开,变成浅浅的棕色液体,像一杯清苦的咖啡。
他穿越前很排斥咖啡,喝了会失眠。何况,正是阿楠再三劝他喝下的咖啡里,有让他无法相信的幻药。
恍然间,他的眼前出现了阿楠的身影,耳边回荡着最后听到的那句让他潸然泪下的话:“你到那边要好好的,我在原地等你……”
原以为再也不会想起她了,难道潜意识里,还有她模糊的存在?
如果陈博士的话是真的,阿楠的妈妈也穿越来了民国,那么他不仅要抓紧时间把书店的事情弄明白,还要大海捞针地寻找到一个和阿楠长得相似的女人,才有可能重新找到回去的办法。
而眼下,他深深爱上了林觅,把她家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显然和初心是相背离的。他忽然想到个严肃的问题:愿不愿意为了她放弃回去的机会,在一百多年前的世界默默守护她,帮助她去面对那未知的人生和无常的世事?
这个答案,他需要时间去斟酌,因为这两个相隔一个多世纪的平行世界对他都有重大意义:一个有他的父母,一个有他的挚爱。这两个世界都有他的难以割舍的亲情、爱情和友情……
他端着杯子,等水温没那么烫了才喝药。这药的味道却不是很苦,涩中带着微甜,有股蒲公英的香气。
淡淡的清香伴随着暖水瓶里的热气缭绕在屋里,弥漫到了枕边。他忽然听到床上的人轻轻地动了动,转过身去看她。
她睡着的样子十分动人,浑身上下都流淌着一种宁静自然的美丽。衣领处的扣子不知何时都开了,胸前原来盖好的被子都滑落了大半。
他把被子重新盖好,见几缕卷发遮住了眼睛,轻轻地替她掠到耳后。
屋内远远地比外面暖和,他握着她的手,
发现手心温暖了许多,不再像开始那么凉,略略放了心。
看到桌上一堆书和作业本,走过去继续忙。闲不下来,就不用老想着她了,多少可以分散注意力。
他埋头备完课,胸口又开始闷,忍不住想咳嗽。他很担心她会惊醒,蹑手蹑脚走到屋外,在走廊尽头扶着栏杆咳了起来。
待他捂着胸口回屋,惊讶地发现,她醒过来了,正坐在床上关心地望着他。
“张老师,您吃过药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他装着很轻松的样子,“别担心,男生得个伤风都不算生病。吃了药明天就没事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咳嗽。他的症状比她还要严重。
林觅赶紧下了床,扶着他到椅子上坐好。
“对不起,我把伤风传染给了您。纸条收到了,谢谢您一直关心我。”
他为了少咳嗽,这回就没有说话。两人对望了几分钟,他忽然拉过她的一只手,紧紧握着。
她的眼泪悄然滴落:他对待感情总是这么含蓄内敛,难得有主动的时候。当初若不是她紧追不放,他就算是很喜欢她,也不会和她走近……
她的另一只手,轻轻地触摸他的额头,掌心里滚烫而湿润:他不仅是在发烧,而且还在出汗。
“我扶您去床上躺着好吗?生病了就不要逞强,让我来照顾您。”
他喘了会气,望着她的眼睛,“我能照顾好自己,倒是你……总是让我担心。”
林觅抱着他,轻轻地在他背上捶了几下:“这些日子我每天都想和您在一起……”
她期待他的回答,然而等来的却是沉默。她感到肩上的分量突然增加了很多,他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昏昏沉沉地在她怀里睡了过去。那些话,他显然都没有听见。
她用力把他扶到床上,盖好被子,掏出手绢,拿盆子去屋外的水房里打了凉水过来。她的脑子里有些凌乱,不久前还这样照顾过林一堂,当时笨手笨脚,不是把水洒在床上就是滴在表哥身上。现在她熟练多了,把湿手绢在他额头上轻轻覆着,过一会又摘下来重新冷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