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直门的中医正骨门诊都有百年历史了,素来就有良好的口碑。朱涓涓上回带着学生来看过,对老中医的正骨手法印象十分深刻。
这次她送哥哥来,心里有些把握:虽说他现在动不了,应该还有救的希望。
时间临近黄昏,这条路上依然拥堵得厉害,不少人都是慕名来问诊的。
老大夫在坐诊,前面排了好些病人,店堂里飘着各种药材味道。
徒弟们有的在捣药,有的在抓药,有的在替师傅开方子。
病人实在太多了,粗粗一看,都有三十来个。
朱涓涓先从马车上下来,独自进去。启江他们都在车上待着。
她本来是打算排队的,没想到老大夫检查得极为细致,给一个出疹子的小孩看了二十分钟,还没开始写方子,继续问那孩子的母亲一些情况。
这样下去,轮到朱行远的时候,至少都得晚上八点多了吧?
她只好恳求前面的人:“各位先生,女士,请允许我插个队好么?我哥哥受了伤,下半身动不了,挺着急的。”
前面的那些人纷纷转过头来看,发现她一身上流社会的淑女装束,态度分成了两派。
一派愿意让她插队,毕竟听着很紧急,不能耽搁。
一派却坚决反对,认为大夫面前应该所有人一律平等:大家都是按顺序候诊,凭什么给你方便?
朱涓涓心地善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说自家的身份。
她试着像普通老百姓一样去求人,几次想挤进去和大夫说明情况,都给人推了回来。
启江在车上看到这种情况,赶紧跳下车过来。
他径直走到一个抓药的徒弟面前,掏出五枚银元:“麻烦你和师傅说说,我们送来个受了重伤的病人,请帮忙,诊费好说。”
徒弟不动声色地接受了钱,往诊室里跑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笑嘻嘻地说:“可以了,请先到里面那屋里等着吧。师傅很快就到。”
启江回到马车上,“可以看了,我们抬你下去,涓涓她在那边等着。”
朱行远对驾车的两个哨兵说:“抬着进去太不像样子了,你俩架着我进去吧。”
朱涓涓还在苦等,一个徒弟过来,和她说了情况,终于放心了,只是不知是启江帮的忙。
他们一到就给热情地接到了里屋,老大夫把门关了,让大家在外等着。
启江喊醒在打盹的张小法,拉着他一起下车,顺便把赔偿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听完惊呆了,叹道:“二哥,我们到哪儿凑五千大洋来?我到现在为止,存款还不到一百块大洋呢。”
启江无奈地笑笑:“他能接受赔偿就不错了,不然他一心要你的命,难道你的命只值这点钱?你是我和父亲的无价宝。”
他听完有些惊愕:“父亲不是有三个儿子么?难道还在乎我?”
启江看到他有些不相信,轻声在他耳边说道:“三弟,出走一年多来,父亲很想念你。你还是跟我回去吧,重新做回顾家三少爷,不会受人欺负。大哥虽然也有可恶的一面,但毕竟我们都是亲兄弟,再怎么样也不会伤害你。”
他摇摇头,“我不是怕父亲和大哥。三太太是一心要害我。后海那次追我的人很可能就是她派来的。”
启江肯定地说:“不会的。你在外面躲来躲去,更方便她下手呢。你若是在家里,有父亲在,她才会收敛点。你表面上听她的就行,去给她赔不是。”
张小法实在是不想和顾公馆有任何联系。他任凭启江如何劝说,都没有表态。
在外头漂着,是很辛苦:每分钱要自己挣,每件事要自己做……但他有宝贵的自由,这就是巨大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