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诗安临走前的忠告,像从天而降的一阵冰雹,把沉浸在简单小幸福中的顾启澜给砸得找不到北。
秦校长待他不错,他一直很感恩,还想着通过考试后好好地谢谢她一番再离开这里。
公事和私事果然是不同的:从来没想到,她还有个侄子……
顾启澜觉得有必要换种思维来接纳突如其来的变化。
林觅的订婚大事一波三折。
先是天津之行遭遇劫匪,财力人力都损失不小,被迫延期。
接着林一堂犯错,被林太太再次有意延后三个月。
头两次订好的酒宴和发出的喜帖都作废了。
第三次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正当顾启澜每天翻着墙上的日历,对越来越近的订婚感到无奈和伤感,世间忽而又冒出个神秘的男生。
他倒是信得过林觅。
如果她不是真心的,怎么会从一开始就看得上没钱没房没权势的小小教书匠呢?
他担心的是南方的局势和林家的未来。
辛亥革命以后,南方一直处于分裂状态。
大小军阀之间为了争夺地盘,不时地发动战争。
陆地上打仗连绵不断,就连海军势力也斗来斗去。
林先生因此常年回不了家,还不惜把侄子强行拉去服役。
顾启澜和林先生仅仅有过一天的交流。
他发现,林觅的父亲年纪不过四十出头,双鬓却如霜染,除了陪妻女和客人,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
尽管关了门,他几次路过的时候依然听得到林少将的叹息。
那种叹气是一个男人对妻女表示的无奈和不舍,也是一名军人在黑暗势力争斗中坚持立场的痛苦和纠结。
北方虽然也不那么理想,相对比南方要稳定得多,所以林先生宁可忍受长期与家人的分离之苦,也要把妻女都安置在这边。
顾启澜伤感地回到宿舍,带小狗去吃了晚饭,又和往常一样在房间里复习。
一个人心中有了牵挂,就无法静下来在灯下读书。
每当风吹动墙上的日历,他就会抬头凝视片刻。
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天,他愈发放心不下林觅,于
是骑车往她家的方向去了。
夜间的风大,气温更低了。
他戴着手套,一路上呵出来的白气清晰可见,双眼注意观察车轮下的路面。
始终是小心地踩着车,躲开了不知多少个结冰的水洼和不友好的铁钉子、玻璃渣、碎瓷片。
文墨路终于到了。
记忆中的小白楼和淡灰色围墙,雾蒙蒙的,像结了一层冰霜,已不是初秋时满园花香的模样。
虽然林宅离章老先生家并不算远,他却很自觉,打从九月那晚离开后再也没有去过。
即使林太太在医院时诚意相邀,他也没有登过门。
林家的难题已经不少了,善良的顾启澜不想再添乱。
这次,他是专程为了林觅而来,想问清她和秦校长的侄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倒不是吃醋,而是担心林一堂发现后会闹事。
无论是有没有误会,以林少爷的冷血强硬作风,那个男孩子肯定会有大麻烦。
所以,顾启澜打算趁着这些隐患还在萌芽状态,赶紧一个个地消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