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明立场站在崔家这一边,便是在提醒殷承祉,不要以为有了这些恩赐,他犯下的罪孽便可以就此一笔勾销了!
刘群山没能阻止崔家兄弟回闾州,不过自己也跟来了,除了也是想去崔家祖坟祭拜之外,便是担心张华这边会出什么幺蛾子,甚至想方设法阻止张华接近崔家兄弟。
他知道张华会做什么说什么,而如今,他不想见到这些事情发生!
哪怕最后的结果还是不是他所愿见的,但也必须是崔家心甘情愿的,而不是被任何人所谓的晓以大义而不得不退让!
张华自然也清楚,这也是他为了明知道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回来了却一直没有去求见的原因,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好局面,他真的不希望一朝尽丧。
所以,面对刘群山近乎无理取闹的行为,他选择了退让。
崔怀急着回闾州,不是为了躲谁或者想要做什么,他是真的只是想亲自到祖坟,将新帝为崔家平反的消息告诉父亲,告慰崔家的列祖列宗!
至于刘群山的心思,他清楚,只是如今他并不想理会这些。
没有什么比告诉父亲,崔家没有毁在他们手里,崔家的荣耀又回来了!
转眼,便又入冬了。
崔怀赶回闾州之后并未能立即前往祖坟祭拜,因为崔夫人病了,而且病得颇为严重,闾州城内的大夫都看遍了,方子换了又换,都没效果,整日昏昏沉沉,精神很不清醒,哪怕崔怀将皇帝的圣旨捧到了她的面前,跪着向告诉她崔家已经平反了的事情,亦未曾能够将她从昏沉中唤醒。
没有完全昏迷,还能睁开眼睛看人,也能认出两个儿子来,只是除了这些,其他的便都稀里糊涂了。
大夫说这事油尽灯枯。
崔怀悲痛欲绝,崔家好不容易平反了,在这么短短的几年间便成功平反了,母亲非但没能过回从前的好日子,便是连这个消息都没法听入心里,身为人子如何能不伤心?
他日日守在病榻之前。
倒是崔钰撑起了崔家里里外外。
他们回闾州之后,上门的络绎不绝,恭贺的、讨好的,甚至还有百姓上门道歉,这些人不管愿不愿意,人家既然登门,崔家还要在锦东立足,便都得见见。
崔钰从一个只会横冲直撞的冲动少年,一下子成了人情往来应对自如的笑面虎,着实是费了不少力气,也是累的厉害,最后实在是应付不住,直接以母亲病重为由,闭门谢客了。
“大哥,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就成。”
崔怀神色憔悴的厉害,但却还是摇头,“不用,你回去休息吧。”
“大哥……”
“我是长子,此时理应守在母亲跟前。”崔怀神色坚定,“这些日子外边的事情都辛苦你了,刘叔跟我说了,你应对的很好。”他伸手拍拍弟弟的肩膀,“阿钰长大了。”
“大哥……”崔钰无奈又无力,“母亲一定会没事的!刘叔已经派人回幽州将最好的大夫请来,还派人去外地寻访名医,大哥,我们定然能治好母亲的!”
崔怀没有泼他冷水,“嗯,会的。”
崔钰劝不动他,自己便也不走了,陪着兄长一同守着母亲,“大哥,宁州的主将,我要当吗?”
“刘叔如何跟你说的?”崔怀问道。
崔钰说道“自然是让我去了,大哥你还不知道刘叔吗?他是恨不得整个锦东都给我们崔家。”说完,嗤笑一下,“新帝是什么意思傻子都明白,什么补偿全都不过是借口罢了,别说我们和他没什么表兄弟情分,便是有,怎么可能让我们兄弟一文一武分了锦东去?大哥,哪怕先帝许多事情都是为安氏那妖后所控制,可真的就没有防着我们崔家的心吗?大哥……”沉默了会儿,方才咬着牙,“我都不确定先帝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底有几件是受妖后控制的!”
崔怀笑了笑,“所以我收,我们的阿钰长大了。”
“大哥……”崔钰有些讪讪,“我就是……就是觉得太便宜他们了!”说完,眼眶都红了,戾气横生,“不说我们崔家,便是闾州被屠——”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安氏九族便是全杀了也便宜他们了!”
可现在呢?死了多少个了?
无辜?
既然享受了安氏祸害别人得来的好处,为何出事了,便成了无辜了?
见鬼的无辜!
“大哥,我不愿成为新帝挟制殷承祉的刀!”
凭什么?
他们殷家以为这些赏赐便可以弥补崔家的伤害吗?
崔家这几年经受的,岂是家破人亡、声名狼藉能够形容的?若不是他们命大,或许早就在这世上消失了!
“殷承祉——”
便是有了后面的事情,可当时殷承祉是什么都不知情的,他只是单纯地想要保住他父亲的脸面,保住他们皇家的脸面!为此,不惜让崔家永沦地狱!
“不得对燕王殿下无礼。”崔怀轻斥道。
崔钰绷着脸,“大哥,你是要继续臣服于他吗?”
“阿钰。”崔怀语重心长,“我知你对燕王殿下有意见,可不管于公还是于私,他都于我们有恩。”
崔钰不服,“如何便……”
“若非他护着我们,崔家没有一个人能活到今天!”崔怀打断了他的话,“阿钰,我们扪心自问,这么些年来,殷承祉可曾有亏欠我们的?”
崔钰很想说有,可真的有吗?让崔家万劫不复的是先帝,是安氏一族,殷承祉最多只是父债子偿罢了,他夺了锦东的大权,亦是父亲遗愿且是一手襄助的……
他哪怕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殷承祉这个人的确没有亏欠他们任何!
相反……
“他没有亏欠我们的。”崔怀继续说道,“相反,不管是祖母还是三叔,乃至于母亲……”他看了看昏睡着的崔夫人,声音低了不少,“也曾亏欠过他……”
“我们不与他相争。”崔钰也不是恩将仇报或者得理不饶人的人,只是心中的隐忧实在无法放下,“他也会信我们真的不会夺他权吗?他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真正算是成了锦东之主,可如今,新帝两道旨意,一文一武地挟制他,他岂会甘心?大哥,莫忘了他也是皇家的人!皇家的人翻脸无情我们不是没见识过!”
“他不会。”崔怀继续说道。
崔钰一愣。
“他还有一件事要做,他也需要崔家人见证他做成这件事。”崔怀一字一字地说道,“所以,他不会动我们,至少暂时不会。”
“什么事?”崔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