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崔大公子。”聂荣一字一字地说道“你可还记得你的身份!”他大步上前,步步逼近,“你不仅是崔家的子孙,你更是锦东的总督,是大殷的臣子!”
“那又如何?”崔钰大怒,“我们歼灭蛮族难道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大殷的臣子更应为大殷……”
“蛮族若灭,西北必定会沦陷于狼王之手!”聂荣喝止了他的话。
“我们灭蛮族与西北何关?”崔钰冷笑,“难不成蛮族与西北狼王结盟了?!”可笑之极,两个一东一西相隔万里,向来无牵连,如何可能结盟?西北狼王日子过得太乏味了要养一群豺狼看着热闹吗?!
“牵一发则动全身!”聂荣厉色道,“若锦东灭了蛮族,那太白山以东辽阔的土地便会归入大殷疆域……”
“这还能是一件坏事不成?”崔钰讥笑不已。
聂荣并未理会他,径自向崔怀说道“当年狼王进犯西北,一是受了别用有心之人的挑衅,二是为了试探我大殷是否有西扩的野心!一旦锦东这边蛮族被灭,即便我们对外宣称是为报当年屠戮之仇,可也掩盖不了我们开疆拓土的事实!大公子,锦东军的实力想必你心里也很清楚,莫说这次歼灭未必就能成功,即便成功了也必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这也将是大殷军队实力的损失!南边的战乱拖了这么些年早已经耗干了南边军队,一旦西北开战,南边的驻军无法支援,锦东军消耗殆尽,其余地方驻军实力如何大家都清楚,到那时候,谁来抵挡西北狼王大军?当年不过是试探便已然让西北生灵涂炭,若真的激怒了西北这头狼,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狼王之所以称之为狼王,便是他们野性为脱,届时未必便不会出现当年闾州的惨剧!即便没有,失去了偌大西北的大殷又如何庇佑天下臣民?!”
“你这完全是歪理!”崔钰怒骂道。
聂荣睨了他一眼,继续对崔怀道“大公子可以认为这是歪理,但陛下的旨意是真的,所有的顾虑也是真的,狼王大军的异动也是真的!还有,就在我抵达闾州之时,京城又传来了陛下的密信,好不容易安宁下来的南边又开始有小股乱军作乱了!大公子,陛下当初为何要施以仁义没有将安氏一党赶尽杀绝?陛下难道不恨那些当初迫害他之人吗?难道不恨当死先帝皇后之人吗?他恨!可他没有办法!安氏一党祸乱朝纲十数年,整个大殷江山岌岌可危,他不能也不敢大兴杀戮,他只能以怀柔的手段,只能施以仁义,安抚天下臣民!此时此刻的大殷,绝对经受不起大战的消耗!抵御蛮族进犯,将其拦在了边境线外,将其狠狠地打回去就可以了!即便是这个,也是在消耗着大殷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元气!大公子,你是想看到大殷倾国之力歼灭你们的仇敌,然后分崩离析,还是希望看到大殷强盛,四夷惧怕,再也不敢来犯?!”
崔怀抿着唇,脸色发白。
崔钰急的气血翻滚,差点便吐出血来了,“大哥……”
“陛下既只大殷此时经受不起大战,为何不一早便阻止?”崔怀盯着聂荣,“陛下既然早知燕王灭蛮族之心,为何不早早说明?为何要等到这一刻,等到万事俱备了,等到燕王即将达成所愿,方才来泼这一盆冷水?!这几年来,若无朝廷支持,锦东如何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操练出足以敢与蛮族正面生死一搏的强悍之军?!陛下是要让他的亲弟弟尝尝从最高处跌下来,摔的粉身碎骨的滋味吗?”
聂荣并未答话。
“陛下果真是对燕王用心良苦啊!”崔怀笑了出声。
聂荣吸了口气,“请大公子奉旨前去劝说燕王撤兵吧。”
“大哥……”崔钰又急又怒,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崔怀合了合眼,方才说道“既然是陛下的旨意,臣自当领受,还请聂大将军稍后,待本总督稍作准备,便与大将军一同前往。”
“事情紧急……”
“再紧急也不差这点时间。”崔怀打断了他的话,“锦东军还没厉害到用这般短的时间就将蛮族十三部落全部歼灭!”说完,便又对崔钰喝道“阿钰,好好招待聂将军,我去去就回!”便大步离去,手里还死死地握着那道明黄色的圣旨。
燕王府离总督府并不远,骑马的话一刻钟便到了。
崔怀是第一次来这里。
自燕王府建成之后,燕王住在这里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而每一次回来,都不过是为了探望他的那位师父,没没这时候,他都不许任何人打扰。
闾州城人人都知燕王府里住着燕王的恩师,而燕王对这位恩师极为孝敬,这座燕王府真正的主人,其实是这位名声显赫但却也神秘的恩师!
燕王常年在军中,那些想攀附燕王的人找不到正主,自然便从这位恩师下手了,只不过燕王府常年闭门谢客,大门估计只有燕王回来,或者皇帝赏赐东西的时候敞开过。
渐渐的,便又传闻燕王的这位恩师年老且体弱多病。
因为早有传闻燕王是被这位恩师养大的,能养大燕王的,年岁自然不小了,再有这位恩师出自隐士大族的来历,这年老体弱多病的设定也就站住脚了。
崔怀没绕圈子,直截了当地将皇帝的诏书丢出,很快便见到了冯殃。
“你想要我做什么?”冯殃端详着手里的圣旨,“帮你把这圣旨烧了,还是让人回来?”
“燕王灭了蛮族,真的会让大殷战乱四起吗?”崔怀咬着问道。
冯殃好笑道,“我又不能未卜先知,如何知晓。”
“你果真不知吗?”崔怀近乎质问,“你既然能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如何便不知未来……”
“我的确不知。”冯殃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按照你所说的,也的确是有可能。”
“你——”
“你不想去。”冯殃放下了手里的圣旨,抬头看着他,“可你又不敢担负这致使天下大乱的责任。”
崔怀面色一僵。
“崔怀。”冯殃目光冷凝了下来,“人可以自私,但过了线便让人生厌了。”
“那你呢?”崔怀盯着她,“你当日那份忏悔愧疚,如今又还剩下多少了?!”
冯殃微眯眼眸。
“你可知如今闾州那些关于你的传闻都是怎么说的吗?”崔怀继续说道,“燕王待恩师极为孝敬,逢年过节,不管在何处都会赶回来为恩师庆贺佳节,陛下所有的赏赐全部奉给了恩师享用!闾州,乃至整个锦东,哦,不,是整个大殷,怕是已然知道您这位恩师对燕王来说是何等重要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冯殃声音亦是冷了下来。
崔怀笑了笑,“燕王对冯姑娘如此深情厚谊,一旦知晓姑娘隐瞒之事会如何?天下人能如此传颂燕王善待恩师,足以说明在殷承祉的心里,你比所有人都重要!你在他心中,便是最大的倚仗最大的……”
“嘭!”冯殃掀翻了面前的矮桌。
崔怀更是大笑,“能惹的了姑娘动怒,我崔怀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你威胁我?”冯殃的确动了怒。
“不!”崔怀笑的即快意又悲伤,“我不过是如冯姑娘所说的,自私自利罢了!”他吸了一口气,又继续道“我更无聂荣所说的本事!即便我去了,也没有这个本事将人劝服!闾州数十万冤魂,数年的噩梦,我如何有这个本事能将人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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