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都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小孩儿往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往他心脏插刀,此时他竟希望,小孩儿能走的慢些,再慢一些。
听到了开门声后,谭规猛地转过身来。
竟然……真的就走了。
小孩儿走的时候门没关紧,留下一小条缝隙,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这个连中弹流血都不曾吭一声的汉子,忽然红了眼眶,那种愤怒又伤心的感觉更甚了,气得他连手都在发抖。
谭规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拔腿追了出去,楼道里已经空无一人,谭规跑下楼梯,往宿舍方向跑去。
他跑的很快,不一会就追上了小孩儿,从后面攥住了小孩儿的胳膊。
“你……真的要走?”
“嗯。”
“真的要……分手吗,就没有一点余地了?”
南北没有转身,只干脆地答了一句,“没有。”
谭规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他嘴笨,说不出什么甜蜜感人的话来,但他还想和小孩儿多呆一会,就攥紧了对方的胳膊,“你惯爱丢三落四的,我同你回去看看,别再拉下什么。”
“好吧,不过我要先去物资处取手机。”
行李收拾的很快,因为南北觉得很多东西都没必要带回去,就只带了一些比较基础的东西,其他都原样地放在了房间里。
好歹在基地呆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南北想着把军装带回去做个纪念,但他懒得换衣服,就准备穿着军装走。
行李箱很大,拎起来却轻飘飘的,被谭规拎着下楼梯时,就像拎着个小箱子一样。
士兵们都去训练了,楼道里面安静的很,谭规冷峻着神色,眉头紧锁不发一语,于是只剩下他们两人的脚步声以及箱子碰到楼梯的声音,越发显得气氛压抑,空气都仿佛凝固住了一般。
南北觉得刚才说的话有些伤人了,谭规对他确实是不错的,所以在下楼梯的时候说了句,“我房间里留了很多东西,你看需要什么就拿,还有床和被子,你觉得还想用就搬回去,反正我也用不着了。”
谭规问了一句,“我可以联系你吗?”
“当然可以啊,我们还是朋友。”
外面是阴天,天上的乌云翻滚着,眼看就要下雨了。
看在谭规眼里,就像是末日审判一样,越接近门口,越接近审判,越心跳加重。
快到基地门口的时候,谭规忽然停下了,从上衣兜里掏出戒指盒和银行卡,还有那枚勋章。
谭规把这些都递给了小孩儿,他不敢看小孩儿的脸,只看着对方的帽檐说,“外面用钱多,这些你拿着。”
“我们都分手了,我还拿你银行卡干嘛。”
“你拿出去花,我没什么要买的,在这里也花不出去。”
南北忽然笑了一下,“你傻呀,留给你下一任啊,别到时候谈恋爱,你发现自己什么都没了怎么办。”
谭规鼻子一酸,忽然又红了眼眶,他把军帽往下,遮了遮眼睛,“不会再有了。”
南北把东西又塞给了谭规,“东西我就不带走了,你留下。”
“只要你说,我就跟你一起走。”
南北没有接话,转头看了眼停在基地门口的大巴车,然后对着谭规说,“好了,你赶紧回去吧,还要工作呢,再聊下去你今天的文件就批不完了。”
谭规摇了摇头,鼻子瞬间就堵住了,只能用嘴巴来呼吸,嗓子发干发涩,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就只是一味的压低帽檐。
即使谭规再怎么遮掩,南北也能看到对方红了的眼眶和拼命忍住的泪水。这样一个铁血刚强的硬汉,原来也有肝肠寸断伤心欲绝的时候,南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南北开了句玩笑,“又不是生离死别,我只是要把你还给国家了。”说完他又摘下军帽,朝谭规敬礼,“少将大人再见,你的责任是对的,国家被你们保护的很好。”
谭规摇摇头,眼泪差点流下来,他有些颤抖的拉住了南北敬礼的手,放着他胸口,然后紧紧地握住,哆嗦着嘴唇说,“可是我却留不住你,我愿意为国家战死,也愿意为你。”
对方的手心冰冷又潮湿,就连声音都在颤抖,南北就安慰了一下。
“没事,你会留住下一个的。”
“不会有了,只有你,我在昆仑等你,如果……你回心转意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永远等你。”
南北伸出另外一只手,恶作剧般的扯了扯谭规胸前垂着的金黄色流苏,“好吧,也许以后我会回来也说不定。”
“我可以,可以……”谭规哽咽到说不下去了,就转过头去,不想叫小孩儿看到他这副样子。
“可以。”南北把军帽挂在行李箱的拉杆上。
谭规紧紧地把南北抱在怀里,只要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抱小孩儿,眼泪就有些止不住,他一手搂住南北的后背,另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眶,声音颤抖到不行。
“你可以,可以,再喊我一声......”
南北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就叫了一声,“好哥哥,别难过了。”
他想着如果他说个谎,对方能好受一点的话。
“好哥哥,我在办公室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
听了这话,谭规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心想,有小孩儿这句话就够了。
南北被谭规铁箍一般的胳膊箍住,脸埋在对方的胸膛处,才发现对方身体和抱着他的手一样,一直颤抖着。
南北伸手揪了揪谭规后背的衣服,“好了没,我真的要走了。”
“我送你出基地。”
“还是别了,你这个样子不适合。”
谭规松开一些南北,哽咽着说,“伴侣的位置,我......永远留......给你,只要我......还活着,只要你想,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跟你,去登记。”
“我可以……给你戴一次戒指吗?”
“好吧。”
谭规转头用左手拭了下眼眶,又转过头来,有些颤抖的打开了盒子,他单膝跪地,给南北带上了戒指。
“我在昆仑......在昆仑......等,等你。”
很简短的一句话,却被谭规说的断断续续的,每说几个字,他都要停上一下,哆嗦着嘴唇拼命忍住泪水哭腔。
南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能是因为谭规太古板了,他随便说的一句话,对方都会当真。正因为这样,他才不敢承诺什么。
南北把戒指摘了下来,放到了谭规手心里。
“我走了。”
谭规看着小孩儿走远,张了张嘴,却哽咽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依稀能听到两个字,“回……来……”
等南北坐上大巴车后,谭规才站起来,强忍着眼泪,转身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他有些腿脚发软,就蹲在了地上,眼泪生生的往下流。
谭规抬起颤抖的双手,慌乱地擦着脸上的眼泪,刚刚擦完又流出来了,不由自主的往下流,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为了不发出呜咽声,身体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男儿顶天立地有泪不可轻弹,这是他从小到大都知道的事情,不管受了多严重的伤,流血中弹切除腐肉,他都不曾流过一滴眼泪,但这一次他真的忍不住了。
过了今天,他再也没有力气流泪了。
他想起了小孩儿弯着眼睛对他笑,叫他好哥哥,从来不肯认真学习折军被,脱下的衣服总是胡乱丢,早上抱着他脖子赖床,生气一定要骂人,趴在桌子上望着他,被砖头卡到腰就哭,一有事情就要坐在他腿上耍赖,贪吃草莓蛋糕,端着瓷杯小口小口的喝桃花酒,和唇边的酒香。
忽然谭规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他不想参军了,不想做什么少将了,责任也不要了,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跟小孩儿在一起。
此时白色的大巴车已经启动了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声,车身跟着引擎抖动起来,基地大门的拦车栅打开,眼看大巴车就要驶出基地。
谭规忽然有种不管不顾的冲动,他要跟小孩儿一起走,哪怕再看小孩儿一眼也好,他猛地站起来,许是蹲久了,站起来时大脑眩晕眼前有一片白光,腿也麻的厉害,他不由往前踉跄了几步,然后立即朝大巴车跑去。
大巴车开的很快,驶出基地后飞速地往前开。
谭规疯了一般,几乎是用尽全力追赶着,直到再也看不见大巴车。
谭规喘着气停下来,胸腔憋闷的快要爆炸了,喉咙更是泛着一股血腥味。他此生可能会战死沙场,再也见不到小孩儿了,他是真的愿意放弃一切跟小孩儿走,可是小孩儿却不再需要他了……
意识到这些的时候,谭规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他流着泪捏紧手里的戒指,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句,断断续续的,低沉又悲哀,“回……来,小芽儿……”
南北似有所觉的回头望了一眼,却也只看到一段空旷的道路。
作者有话要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前面还有一章,小可爱们别忘记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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