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姐姐慢慢喝起了甜汤。
搞清楚老人是谁,投影里开得是什么会,并没花多长时间。
老人名叫伊戈尔曼。每个人跟前摆着名牌呢,写了姓名和职位。不在场的人身前,也显示了虚拟名牌。
比如荷花姐姐,她的名字后面有个鸾字,表明她的小船是鸾级先驱舰,鸾字粗体大红色,表示她是小船船的一把手正首长。
但是红粗体鸾字外面罩的一对方括号,兰泽发现别人没有。
兰泽对伊戈尔曼左看右看,觉得老人名字虽长,却不是很像西洋人,也不很像中亚民族的长相。说不出什么地方有点眼熟,虽然是第一次见,却让人油然升起一种亲切。
他名牌上的职位和别人都不一样,只有十分不正式的两个字:英雄。
荷花姐姐喝完了汤,把桌板往旁边一推,自己望兰泽身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伊戈尔曼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他独自一人从地外基地离开,乘坐的飞行器以超高速被发射出去,穿过太阳系外围的柯伊伯带之后,像一颗彗星一样,在奔驰了二十多年之后,又回到了近日位置——也就是说,回到了靠近地球与人类活动的地方。
这是一次伟大的探险。无人飞行器探测到的资料,和人类亲身感受到的东西并不完全一样。长时远程的人类探险,还存在很多不确定性。
伊戈尔曼老头子能整个回来不算太稀奇,按照轨道计算,他回来的正是时候。
还活着也不算太稀奇,人工维生系统提供不了完美的生存条件,苟延残喘还是能做到的。
稀奇的是他的精神状态。兴奋加话痨,而不是神经出毛病了,说明这个人的心理真是超凡出众的强大。一开始飞行器上还带了一只青少年猴子,每天从早到晚陪着他,有个伴不寂寞;伊戈尔曼的日常工作,还包括了给猴子洗澡捡屎擦尿,说服挑食的猴子,揍发粪涂墙的猴子,
用笼子关猴子禁闭。长到成年期的猴子,相当的难相处;所以有一天,伊戈尔曼下定决定,用现学现卖的业余手法把猴子开刀阉了。过了十几年,猴子死在半路上了。伊戈尔曼拿猴子和储备的食材、水培的整棵大葱(说起来好奢侈的感觉),做了一顿火锅吃掉了。扒掉的猴皮和吃剩的骨头天天摆着看,直到带了回来。这人心是有多大。
这个会议的主题就是大家围观伊戈尔曼老头吹牛,满足他面对面向人倾诉的心理需求。
姐姐参加会议严重不认真。为了规避联合体对浑水摸鱼的自动检测,她没用手环而是特意找了个小玩意儿,单独放自己穿制服的投影,真人只穿了睡衣,在床上歪着没个正形。
兰泽看伊戈尔曼吹牛没有休息的意思,于是低头问姐姐:“他真没疯吗?”
“人家是有精神信仰的。”姐姐闭着眼懒洋洋地说。
“他信仰啥?”小兰好奇地问。
伊戈尔曼出发时,才刚满五十,还算是壮年。回来已经满鬓霜华,达到了七十五岁高龄。正好圆满退役,安享晚年。
“他是外国人入籍。年轻时,可是自己开着小飞机过来,投奔共产主义的。他的外国名字据说是自己起的,以前叫啥就不知道了。其实他有中文名,叫卫汉应。”姐姐睁开眼。在投影上用手指头画上了“卫汉应”三个字。字保持了几秒,就被姐姐划拉掉了。
这名字第一次见到,有点奇怪的耳熟。
“他的老熟人,都叫他老鸟。我们这些后辈,跟着喊鸟爷。前几天从上面回来,我正好和他同一架穿梭舟、同一个舱回来。地面基地组织了附近的小朋友列队欢迎,又是献花又是乐队的。妈的。下雪天小孩全露天站着。”说起来张荷还是不爽。“后勤那帮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