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是,在应用数学系或者生物力学实验室范围内,他并没有任何一篇哪怕是挂名的小论文。何止是尴尬,简直吃里扒外。
从这个角度来看,兰泽也觉得胡老师骂得有理有节。
兰泽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唯一的应对方式是:继续啃书。
不把冯大师开给他的书目啃完,每周的讨论课上面对师父和师兄们都毫无底气。
他以前没车,不得不远程参加时,可以毫无存在感地安静旁听。除了叫好之外一言不发。那时还不觉得。自从有了小电车,肉身参与到讨论课上,冯大师时不时扫过的每个眼神,都重逾千斤。
偏偏在各位师兄的大段发言之后,大师的眼神是具有随机挑选性质的。
他选中了谁,就顺口问:“听懂了没有?”
性格正常的师兄表现一般是:“懂了。我觉得这个什么…………”不拉不拉不拉……
稍微沉默内秀的师兄表现是:“嗯。懂了。”
他们当然都有底气说懂。讨论能变成辩论,掺和进去的师兄们当然懂了。
兰泽没这个底气。冯大师眼神挑中兰
泽,兰泽只能诚恳地回答:“听懂了一部分。”
“哪一部分?”冯大师淡然追问。
“……因为、所以、但是,这些我都听懂了。其他没听懂。”
兰泽诚实地回答。
偶尔这么回答,还能当是说了个笑话。调节一下讨论课让人灵魂出窍的诡秘气氛。
总这么胡来,就不灵了。
冯大师给他开的书目不是特别多,刚拿到时他还庆幸有不少读过的。然而,以前没读过的那些,每一本都在挑战人类大脑的生理极限。
正常学生拿到正常老师的书目,正常做法是把导师著作挑出来先读过。但在冯大师这里,正常做法不适用。
他的著作不是其中页数最多的。静静躺在书目之中,区区一本,却是最难以下咽的。他还酷爱引用“某某某”然后欲言又止,什么具体内容也不说。读他的书,得把时代在他前面的引述著作都扫过才能啃明白。也就是书目里列的其他那些。
兰泽不想知道冯大师上哪找出这么些冷僻晦涩的著作,有的还不是数学书,特么整篇是哲学形而上学探讨奇怪的逻辑规则。
每次想到冯大师的时候,他脑子里就自动添上一把拂尘搭在师父的胳膊上,从不离手的水杯也替换成紫金葫芦。
每次到了冯氏书目读不下去的时候,他就看别的书。
反正生物学交叉一切嘛。交叉到最后,连最冷僻的数学方法也能用得上。
别的院系学科的专业书,他全都啃得轻松愉快。但想要攻克这份冯氏书目,知难而退是不行的。
晚饭后,兰泽躺在大起居室的沙发上,怀里抱着大学生通用的制式柔性平板,视线瞄准天花板,毫无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