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常氏惊叫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沈九儒,“你不想送清月去襄国了?”
“不送了,”沈九儒心中羞愧万分,“月儿早就知道她的身世了,知道当年是我负了她的母亲,可她这次回来,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我这个做父亲的,却在盘算着卖女求荣,我委实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的母亲……”
“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常氏又是一惊,而后恍然大悟,“我说呢,自打她回来的这几天,愣是一声‘母亲’都没有唤过我……”
“她心里定当是极为难受的,一边是她的生身母亲,一边是瞒了她这么多年的我们,她没有开口责怪我们,是念及我们对她的养育之恩,这是她的孝心,”沈九儒将脸埋在手里搓了搓,羞赧道,“我们如何还有脸再将她送去襄国?”
“你说不送就不送了?”常氏扯了他一把,指着外面对他说道,“太后派来的人可就在府里等着,昨天已经等了整整一日,今日你若再不把清月交出去,叫太后知晓了,你觉得太后会放过我们吗?”
沈九儒站起身来,欲向外走去:“我去和太后解释……”
“你去,你去啊!”常氏在后面尖着嗓音喊到,“你若是想把咱们全家的性命都赔进去你便去!”
沈九儒顿足在门槛前。
“你若真的不想送清月去襄国,那日何必答应太后?”常氏高声责问道,“那日太后一提封侯的事情,你便答应了,如今却又出尔反尔,人都已经追回来了,你现在说你不想送了?成,不送就不送了,封侯的事情也别想了,哪天咱们被人一剑封喉还差不多?”
沈九儒心里动摇极了:女儿和侯爵,他都是舍不得的。
“你容我再想想……”沈九儒纠结道。
“那你便在房间里好好想想罢。”常氏关上房门,走了两步,想了想,又折了回来,径直在房门上落了锁。
房内的沈九儒听到落锁的声音,立即冲到门后:“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常氏隔着门,对他说道:“你若不忍心送她走,我去送。反正她已经知道了我不是她的生身母亲,这个恶人,我来做!”
“夫人,你别冲动……”沈九儒拍打着门。
常氏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骂骂咧咧地往外走:“迂腐书生,都火烧眉毛了还叫我别冲动?一个女儿换一个侯爵,多么划算的买卖,日后就算儿子一事无成,也能承袭爵位,光耀门楣……”
她先前就叫人在厨房里熬了汤,这会儿亲自过去盛了些放在盅里,端去了沈清月的院子。
汤里下了些蒙汗药,常氏想着,若是劝不动沈清月,便将人药晕了直接送去宫里,反正那日他们在太后面前也没有保证一定能说服沈清月,太后也说,只要将人送去宫里,她自会有办法……
沈清月现在被囿在自己院中,院里院外都有许多人把守,洛杨和穆宁等人被拦在外院,她的院子里只有绿竹一个人在身边侍候。
沈清月将绿竹和栀素的活契拿了出来,又拿了些银子给绿竹,同她说自己怕是躲不过去这一劫了,若自己真的被逼去了襄国,便叫她拿着契书去凌州找栀素,两人恢复自由身,以后好好过活。
绿竹不要,哭道:“我不离开小姐,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沈清月心酸地看着她:“傻丫头,听话……”
没过多久,常氏端了一盅汤来自己院中,意在劝说她同意进宫,代替嘉和去襄国。
沈清月冷漠地看着她喋喋不休地讲述去襄国有多好,终于在她口干舌燥之际,得空说了一句话:“你莫要说了,我不想去。”
常氏便又抹着眼泪同她哭诉起来:“太后许诺,只要你愿意去襄国,便给咱们家记一份大功,日后封你父亲做侯爷。你父亲一时被侯位迷了心窍,才会答应太后。如今事情既然已成定局,此时若是反悔,定然惹得太后大怒,那咱们沈府上下所有人,怕都性命堪忧了。月儿,你忍心咱们阖府上下为此葬送性命吗?”
“让咱们全府中的人葬送性命,太后怕是做不到吧,”沈清月还算头脑清冷,不会被常氏这番话吓到,“纵使太后尊崇显贵,却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灭朝中大臣满门。更何况这件事情,本就是太后无理在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太后却以权欺压,我们为何要顺从?”
常氏见沈清月软硬不吃,索性便也不再浪费口舌:“你若实在不愿意,我和你父亲也不强求。惹不起咱们躲得起,我便让你父亲就此辞了官,咱们一家人搬回凌州老家,买几亩田地,日后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就是了,还奢求什么大富大贵……”
如此冷言酸语,以及她脸上不甘心的表情,沈清月自然听得出她这话不过是糊弄自己的。
“好。”沈清月目露嘲讽地看着她。
常氏指了指桌上她叫人端来的那盅汤:“你这几日来回颠簸想必也累了,我特意叫下人给你熬的汤,你喝了便休息吧。”
沈清月看了一眼那汤,了然于心:“您在这汤里放了什么?”
“都是些滋补身体的好东西……”常氏假装漫不经心道。
“是么?”沈清月将汤推到了一边,“我不想喝。”
常氏却又将汤推回来:“你得喝,必须得喝!”
沈清月却是一把将汤直接推出了桌际,那瓷盅摔在地上,里面的热汤撒了一片。
“我不喝,您回吧。”沈清月知她在汤里下了东西,眸中尽是失望与厌恶。
常氏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终于撕破了脸皮,骂道:“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孩子!”
沈清月冷眸看她:“您不是我的母亲,我对您谈不上忤逆不孝。”
“好啊你……”常氏气得转身离去,待到了院中,她便吩咐身边的丫鬟,“再去盛碗汤来叫她喝!”
“可小姐若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