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面,两人都忘了,自己前面说了些什么。
她们两个都困了,接连打哈欠,眼睛也迷迷的。
两人互相看看,估量张嬷嬷已经睡了,不会过来了,就互相眨眨眼睛,偷偷地钻进了一个被窝。
两人做贼心虚,好半天躲进被窝里,不敢露出脑袋出来。
忽想到那些细细小小的声音,忽停忽起的笑声,还有......娘亲的话。
墨染在被窝里,问碧知会跟她说所有的话吗?
不单单是现在,还包括以后,很久很久以后,就是久到长大了的时候,问碧知还会跟她说所有的话吗?
碧知点点头说:“我会将我知道的都告诉姑娘。”
墨染摇头说:“不是你知道的,是你所有的话,你想的,你听到的,你会都告诉我吗?”
碧知想了想,在心里思考墨染的问题,想确认墨染说的“所有的话”,包括哪些话,具体是指什么范围。
碧知想明白后,对墨染说:“嗯,我都告诉姑娘。”
墨染转头,呼吸的气息轻嘘到碧知脸上。
墨染问碧知,为什么会把所有的话都告诉她?
碧知想了想,在被窝里摇摇头,小声说:“不知道,因为......你是姑娘,因为......除了姑娘,我没有旁人可以说,因为......我只想同姑娘说。”
墨染恍然间似是明白了,不想说和不能说,不是一样的。
有些事,不是想说就能说的。
墨染半是懵懂,半是明白。
碧知忽然反问墨染,为什么问这些?
碧知问墨染“是不是有话想对奶奶说?”
墨染头摇摇头,闷闷地说:“我和你不一样,有些话我是不能说的,不管我又多么想问,想说,我都不能说。”
碧知问:“谁不都能说?”
墨染答:“是,谁都不能说。”
两人安静下来,谁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碧知问墨染,那可不可以跟她说呢?
墨染心里踌躇,这“任何人”包括碧知吗?包括碧鹤吗?
墨染想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碧知突然伸手,抱上墨染说:“姑娘,您是姑娘,我是您的丫头。您不能跟我说,但我可以跟您说。”
她声音虽小,却很坚定,黑夜中不闻窗外风声。
墨染的眼睛也正看着碧知。
四只小眼睛相对,黑漆漆中亮晶晶的。
如黑夜中荧光闪烁,一滴细雨落入心底,变成清风。
墨染眨眨眼睛,小声说:“我是姑娘,我不是丫头,你说是姑娘好呢?还是丫头好呢?”
碧知立刻回答是姑娘好,姑娘最好。
墨染疑惑,问碧知为什么。
碧知用颇似大人的语气,回答墨染说:“因为姑娘就是很好啊。”
碧知觉得墨染哪哪都是好的,如果要说墨染哪里好,那是一夜都说不完的。
姑娘全身上下,从头发到眼睛鼻子,从手到脚,哪一处都是好的。
姑娘聪明、对她好,笑起来好看,笑声好听。
墨染摇摇头,说“不是这个好,是当姑娘好,还是当丫头好?”
碧知想了想,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她生下来就是丫头,姑娘生下来就是姑娘。
她没做过姑娘,所以她不知道“姑娘”和“丫头”是哪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