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赐有内海,名曰——泪孤。
泪孤海地处九州环伺之地,自上而下可划分为东、中、南三部海域。
其南方下部海域略窄,中有一巨岛,常年烟雨飘摇,名唤天机,乃烟雨之中枢所在。
中部宽广,最深之处可达数百丈,故而其内无半点海岛耸立,可谓一望无际,碧波浩瀚。
最后,泪孤海的东部海域则止于天之桥,其内海床倒也不深,最多不过六七十丈,浅处甚至可以望见清澈的海底,见得鱼群游戏于浅滩水畔。
而在这片浅水海域之内,多有暗礁、岛屿如那星罗般密布,赛若万丘千山,倒也山水一色,景色宜人。
如今,这泪孤海东部的浅水岛屿,已是水灵一族的新家园。
其岛屿上,林荫茂盛间多有大石堆砌得古朴殿舍隐现,星空般的阑珊篝火正分布四方,点缀着这片宁静而美丽的海域。
借着皓月银辉,俯瞰这片波光粼粼的海域,可见岛屿如环布,层层交错似一只镶嵌在星辰大海上的泪眼,让人观之如见含泪望情郎归来的佳人美瞳,煞是凄美动人。
因此东部海域这浑然天成的夜色之美,山外山皆称此地为——伊人岛。
但...水灵族却不大喜欢这带有凄美之意的名字。
他们更喜欢称这片巨大的岛群海域,为战神列岛。
水灵族之所以如此称呼,那是为了以此雄壮之名,表达对天机道子洛羽的再生之恩,和崇高的敬意。
为此,他们还在战神列岛的西南海域,单独的一处巨大海礁上雕刻出了一尊洛羽的神像。
此象高达三十丈,与这如小山岳般的礁石浑然一体。
其身姿昂扬似充满无尽斗志,单足踏石裂地,面朝西南方,右手挺枪斜刺长空,荡龙魂、哮九天;左手持剑振舞,定乾坤、立山河。衣衫猎猎,长发冠英,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上,似浅带三分笑意,藐视天下邪魔,仿若冲杀于千万魔潮中所向披靡的不败战神!
神威气概...势可震天地!
而在这洛羽神像一侧的礁石岩壁上,则刻有两列苍劲大字,励书曰:
「万里山河几多悲?千山域海沙烟催;
战鼓擂、雨纷飞,龙枪血剑战神威。」
只此栩栩如生的雕像,再配以两句荡气回肠的铭言,便可知水灵一族对洛羽当年的再造之恩,已是感激不尽,敬若神明。
此刻,夜色朦胧,海风徐徐。
在那海浪如战鼓般的拍击声中,于这数十丈高的神像下,竟传来了少年的幽幽歌声。
“...烽烟起兮,浪淘沙;儿郎穿银甲,配晶章。烽烟起兮,魔遮山,儿郎南山下,卫我河山......河山、何殇?父死儿上,枕戈毡,儿郎闻鼓喝我南山。天苍苍、水茫茫,何问子孙还北山...?”
此歌声空冥而悠远,透着几分悲壮之感。
闻声俯瞰而下,可见月夜银辉下,正有一蓝衫着半甲的俊秀少年,正靠坐在洛羽雕像的脚背之上。
他腰后配着一柄三尺凡阶长剑,腰侧则挂有一只绣着‘魏’字的锦绣乾坤袋,而左臂正戴着一副晶章臂盾。
其长发高束佩银冠,发尾如水浮波飘动,眉宇之间与五行宗的魏无伤倒有几分神似!
此少年,正是昙花公子魏无伤之子,那流有水灵族血脉的魏三生。
魏三生因其母清瑶为水灵族人,故而其灵根主水,自然不适合炼丹一道,所以不曾随父修得丹道。
如今的他已是炼气大圆满,依旧属于五行宗外室弟子。且一直想着等洛羽归来,好拜入座下,成为一名强大的剑修。
而多年未曾回这战神列岛看看族人的他,便于日间来到了自己的母族。
白日族人一番久别欢聚,这深夜时分,他便孤身来到了这雕像下,回忆往昔千山域海中那难忘的岁月,随之不知不觉的唱起了战歌。
一气歌罢,他痴望西南方那代表着神罚大陆,天机道子所流落的方向,喃喃着:“道子大人,十载不见,三儿已长大了,水灵族也已北归山海,可您...又何时归来?”
在水灵族中,他们还是习惯性的称呼洛羽为道子,或者战神羽。即便魏三生如今已是五行宗的弟子,却依旧习惯性的这样称呼。
而就在此时,其身后传来了女子的笑慰声。
“洛道子听到我家三儿的呼唤声,一定会快马加鞭的赶回。”
随后,轻盈的脚步声起。
魏三生转头,报之以亲密无间的笑容:“姑母怎未歇息?”
只见一身披软甲,内里红装劲武的水灵族女子已来到了他的身旁。
这女子倒也英姿飒爽,随之洋装温怒地敲了下魏三生的脑袋:“找打~我有这么老吗?什么姑母,都把我给叫老了!叫泗泗姐。”
来人正是水灵族清氏的清泗泗。
清泗泗为九州商会清老本族,又有千山域海百战之功,资质极好,自然备受清老照顾。加之魏三生时不时还会从其父魏无伤处,‘借’些灵丹妙药送来。
如今清泗泗已至无垢中期,恐怕不久便可进入后期,倒也神速。
魏三生缩了缩脑袋,挑眼来看,故作委屈道:“不叫姑母,难道叫姑奶奶?呵~会不会乱了辈分?”
清泗泗容貌依旧看着十八年华,未有半点岁月的痕迹,反倒越发得俏丽,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她听了这话后,那个气啊!
一把便揪住魏三生的脸蛋儿,来回无情地拽动,同时凶神恶煞道:“你你你,你个臭小子,就不会嘴巴多抹些蜜?见到女子要叫小姐姐,见了像我这么美的,要叫仙子姐姐。要不然...日后你小子怎么花言巧语骗得美人归?”
魏三生疼得龇牙咧嘴,连忙挣脱,揉脸倔强道:“叫不出口,要不就干脆叫泗泗姐吧,听着也不生分。”
清泗泗摇头叹息,显得很失望:“看你这笨嘴,在五行宗也不多学你那风流鬼投胎的爹,没点长进。”
听得这话,魏三生顿时正色护爹道:“父亲才不是风流鬼!”
清泗泗免费送了个要人命的白眼,哼声打趣道:“~昙花公子风流之名,在这山外山传得还少吗?天下不知多少仙子美人儿,可都在想着、争着当你姨娘呢?”
魏三生霎那坐起,指着清泗泗,急道:“你胡说!父亲自从娘......”
说到这儿,他略一停顿,似想到了什么,眼中闪现一丝悲伤,遂连忙接着道:“...父亲自从和母亲归宗后,就极少外出。所谓昙花风流之名,不过是父亲做与世人看的假象,父亲心里装着娘亲,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出他难过的懦弱模样,他对娘亲最是深情......”
提到‘娘亲’,魏三生声音越发低沉无力,甚至变得有些黯然,竟默默垂下了脑袋。
清泗泗似乎觉得自己玩笑开过了,便从旁宽慰云云。
片刻后,魏三生抹去眼角泪光,露出一抹阳光般的微笑,看向了满天星斗的夜空:“泗泗姐,其实三儿早就知晓,母亲不是娘亲,娘亲已经不在了,对吗?”
望着转过头来,微笑中透着三分悲伤,已成俊秀少年的三生,她知道当初的三儿不是不知,而是不愿接受。
这从如今的称呼上,便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