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于红霞,她前面挂着一个娃,后面筐子背着一个孩子,手里还拎着兜售的货,衣着单薄,瘦的惊人。
她的脸布遍淤痕,伤痕累累,这是被打的?
于红霞也看到了她,飞扑过来,牢牢的攀住车窗,欣喜若狂,“小妹,我总算是见到你了……”
停站时间只有十分钟,宁嫣没有寒暄,将准备好的包裹递过去,“这是给你准备的,拿着吧,是奶粉和几件旧衣服。”
念在于红霞曾经善待过原身,才给准备了一点东西,但,宁嫣对她没有什么感情。
就算是亲姐亲弟亲爸妈,也没有这个义务帮扶一辈子。
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当初她连宁家的人都不想管呢,嫌麻烦。
于红霞的眼眶红了,“小妹,看在过去的情份上求你帮帮我,我这两个孩子……你帮我抚养一段时间,孩子的奶奶要溺死她们……”
一段话说的痛苦不已,家丑不可外扬,但她真的没有办法。
宁嫣的眼睛眯了起来,脸上笑容全失,“谁生的谁负责,我没有这个义务。”
她一板脸,气势太强,于红霞哆嗦了一下,生出一丝怯意,“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护不住三个孩子……实在不行,你把孩子送人,送给靠谱的人家……”
让她送走孩子?宁嫣不禁气乐了,“我不干这种缺德事,我给你指一条明路,现在就去zf部门闹,要求离婚,闹的越大越好。”
看着于红霞一身的伤,宁嫣已经猜到了几分,“如果没人管,你就以死相逼,利用舆论闹个天翻地覆,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于红霞都听呆了,“不行的,他们都是护着自己人……”她只是一个外人。
“你是知青,去知青办求助,跟知青们串联。”宁嫣微微蹙眉,耐着性子教她,“你要自己立起来。”
于红霞是个老实本份的,温柔善良又能干,一到农村就被村里一户人家看上了,软磨硬泡了一段时间就心软嫁了。
谁知道嫁人后一切都变了,种地活要干,家务活全是她干,吃饭要看婆婆的脸色,每天都吃不饱。
而婚前花言巧语哄她的丈夫变了,任由父母作践她,还嫌她娇气。
头胎生了一个女儿,被婆家人骂的狗血喷头,说什么丈夫是家中独子,必须要生儿子继承香火。
月子没有做过,生完孩子三天就下地干活。
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夫家恨不得掐死她,骂她是不下蛋的老母鸡,是废物,对她拳打脚踢,还想溺死女婴。
孩子是她的底线,她拼命护着,允诺会拼命赚钱回来,婆家才放过了几个孩子。
这就是她在火车站偷偷当小贩的原因,总比田里赚的多。
虽然危险又辛苦,还会被指指点点,但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其实,她隐隐约约跟家里人透露过一二,但父母说,夫妻哪有不打架的?年轻时都这样,熬一熬就过去了。
她在家里排行老二,最不受宠的孩子,得到的关爱有限,所以,特别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小家庭……
她一脸的绝望,万念俱灰,“我离了婚能去哪里?我是知青回不去的,在村里也待不住,我一个人养活不了三个孩子,我们母女四人只有死路一条。”
“我现在还能挣几个钱,看在钱的份上,他们会容忍一二吧?”
这话说的自己都心虚气弱。
她怀里的孩子忽然大哭起来,惊醒了她,伸手轻拍孩子的后背,“我已经认命了。”
宁嫣很暴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认什么命?母女四人去死吗?你脑子进水了?要死也是他们死。”
“去买老鼠药,要是不妥善安置你们母女,你就扬言将那一家子都毒死。”
这么凶残的手段,也只有宁嫣能想出来。
当然,以宁嫣的能耐是万万不可能落到这一步的。
于红霞只是哭泣,她要是有这样的刚烈脾气,夫家敢搓磨她?
火车又启动了,宁嫣将包裹扔出去,扭头呆坐着,眉头紧皱。
宁二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姐,真的不管她?”
宁嫣郁闷的不行,“怎么管?都说为母者刚,可她根本立不起来,就会哭!”
哭是最没有用的。
冯浩微微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清官难断家务事。
宁嫣拿起书继续看,但心浮气燥看不进去。
她说是不管,但想想活生生的四条人命,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没看到就算了,但看到了,又有能力拉一把,总不能见死不救,孩子是最无辜的。
她拜托冯浩把宁二他们带回去,在下一站下车,孤身前往。
她一个人说走就走,就来就来,挥刀子砍人都方便。
冯浩劝不动她,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宁嫣折了回去,在吴东站下车,在车站寻找于红霞的身影。
果然,在人群里找到身形佝偻的于红霞,她既要做生意,又要照顾两个孩子,累的满头大汗。
宁嫣没有凑过去,就隐在暗处静静的看着。
傍晚时分,于红霞终于将东西卖完了,拖着疲惫的身影往回走。
宁嫣跟在后面尾随,看着她拐进一间屋子,跟一个老太太讨要热水,泡了奶粉给两个孩子喝。
她一口都没有喝,老太太看着她直叹气,“你也喝一点吧,瘦的不成人样了。”
于红霞微微摇头,这是孩子们的口粮,“婶子,我能将奶粉放在你这边吗?我每天过来给孩子泡点,其中一罐子给你喝。”
老太太看着形容槁木的女子,很是心疼,“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这孩子心善,曾经帮过她,可惜没有遇到一个好人家。
于红霞愁眉苦脸的,“都说媳妇熬成婆,熬吧,等孩子们长大就好了。”
老太太能说什么?都是这么过来的,女人啊,就是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