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翁公、大郎的去世,宋家条件已大不如前了。
这对于大郎遗孀宋樊氏来说,无疑是个双重打击。
自己一定要过上,如宋家曾经那般,衣食不缺,年年有新衣可供,隔日便有荤腥塞牙的日子。
这个想法日益侵蚀着宋樊氏的内心。
不过这两日,宋樊氏心神不宁,自从几日前听自家的小叔说,他要回学馆。
她就觉得是时候行动了。
不巧的是,一场阵雨打断了她的计划。
眼见着天气转晴,进入盛夏,离二郎回学馆的日子越来越近。
若错失机会,自己就再没机会了。
宋樊氏在这日早饭时,终于开口:“二郎!你身子骨一向薄弱,前月的节中没有去坟前拜祭过世的公婆与你兄长,如今你身子难得好了,又要回学馆了,不若趁今日去将祀礼补上?”
宋鸣谦一身牙白长袍,只垂眸看着今日异常丰盛的早饭,执箸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慢慢向碟中取出一根芽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没有丝毫停滞。
宋樊氏每次看到他这副光风霁月的模样,不止一次埋怨自己“愚蠢”。
宋樊两家原处不同村落,翁公是个乐善好施之人,因缘际会,两家父辈结交,给儿女说了娃娃亲。
与她有婚约原本不是宋家大郎,而是此刻坐于她左侧的二郎。
宋家兄弟长相出色,自己的相貌也是万中挑一的,未来夫家又是水堰村富户,没什么可挑的。
宋家的翁婆早在生二郎时难产,尤带着他从小也体弱多病,常年医药不断。
这唯一的不好,自己一直知悉,幼时曾来往于宋家,常常看到二郎药不离口,因此她对于二郎体弱的印象十分深刻。
宋家条件好,眼红宋樊两家亲事的人自然多,嚼舌根的话她听了不少,幼时自己也没有分辨能力,对于生死虽不理解,却知道它是大事。
因此她偏听偏信,担心未来夫君短命,撒娇耍赖地央求父母,将婚约落在宋家大郎身上。
几年前,丘桐村遭受了百年一遇的洪水袭击,父母命丧洪流,只留下苦命的自己。
她无依无靠,流转
至水堰村,便就此住在了宋家,就等过孝期,到了年岁和大郎结亲。
原本若一切顺利,这也没什么,她一点没意识到自己选择的有问题。
宋家大郎能干踏实,长相虽比不了二郎,但也不差,过日子身体康健比什么都好。
谁料结亲前夕,宋家大郎为了给病重的翁公采药,失足落了山崖,宋家翁公白发人送黑发人,受了打击也就此一命呜呼。
自己与宋家大郎虽没夫妻之实,但纳征、庚帖礼节已过明目,夫妻名分是改不了的。
因此自己就此成了寡妇。
若当时自己懂得好坏,如今自己哪会到如此境地!
她若早知如此,即便二郎是病秧子也不换。
可世事无常,“病秧子”活至今日,年纪轻轻考了功名,未来是做大官的料。
当时大郎仍在,自己还窃喜,自己有个厉害的小叔子,这个做嫂子也能沾光,宋家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但康健如牛的宋大郎死了,是个短命鬼!水堰村老少皆知她这位寡嫂有名无实,等以后二郎娶妻生子了,没有亲缘维系,一切风光哪有她的份?
她至少要在二郎成亲前另谋出路。
如今在孝期,对方自然不会成亲,一旦出了孝,正遇到廷考时间,说不准他一举中了榜,就被豪门世家捉了婿。
因此自己要在孝期中找到好出路——再嫁。
自己貌美,就算想再嫁富户,但身有寡名,村中的人难免在意。
这一年下来,现在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会找到宋鸣谦有更好前程的人物了,若是自己成了二郎媳妇,也不会便宜了别人。
再说,她本该嫁给二郎的。
今日她便想了个局!
“嫂子,祭品烦你好好办吧。”
终于听到满意的答复,宋樊氏忍住心中欢喜:“包在我身上!”
夏季下厨最是折磨人,然宋樊氏想到自己的计划就要成功,即便汗流浃背也顾不得埋怨。
宋樊氏原本想到下厨也会湿了衣裳,也符合她条件,可惜二郎爱洁,必不能成,只能舍弃。
等她终于做好,身上衣衫早已湿透,发丝松松有缠
在脖颈上,抹的香脂也化了。
她暗道失算,正打算重新打扮。
一旁将所有祭品整理好,放入竹篮的宋鸣谦淡淡道:“嫂子,我去了。”
樊氏急道:“等等!”
见对方眼神怀疑,樊氏忙解释道:“等我换个衣服,和你一块去,你这身子我不放心你独去!”
宋鸣谦犹豫着:“可前几日学馆来人告知,先生一定让我今日去一趟。”
前几日学馆确实来人找宋鸣谦,不过究竟是否是先生有交待,宋樊氏就不清楚了。
问题是学馆在镇上,一去来回,天或许就黑了。
等她收拾好,时间耽搁了。即便计成,估计宋鸣谦今晚也会被先生留宿,难保就不生变!
宋樊氏狠狠心,看着身上的汗水,扯过袖子将额头的汗胡乱一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