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发生意外,尹羲受伤,今晚两家人就推延了“联谊晚会”,尹翔带着尹家来人回了自己狩猎的营帐。
却说宇文冰冰因为晚上不能见尹翔,不禁闷闷不乐,宇文少凌来她帐中探视,问起遇险之事。
宇文少凌虽然亲见地上很多没有中箭的狼尸,这时听宇文冰冰所描述,尹羲武艺高强,是一个少年巾帼英雄,与妹妹相处得也极好。
宇文少凌一时之间也没有考虑到妹妹一心想要嫁给尹翔,当然极力说自己和“未来小姑子”要好了,宇文少凌反而生出自己的心思。
……
因为尹翔有外挂,知道今年冬日燕北比较安生,这回出来露营狩猎也腾出了好些时间,用以考教发掘族中及家将子弟,同时联谊如宇文家这类的人家。在梦境中的他是担心边境不稳,所以今年也没有出来举办这样的盛会。
尹羲等三姐妹各睡一个小营帐,彼此之间排成一排,琉璃也随之来了,但她不擅骑马,又操心尹羲生活上的事,所以没有跟着出去跑马。
这时见她伤成这样,不禁吓得要落泪了,只有在一边小心服侍。送弱来给她喝了,又扶着她身趴在床上。
琉璃小心为她盖上被子,尹羲看她眼圈儿红红的,拉了她一只手,说:“琉璃姐姐,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琉璃擦着眼泪:“我的好姑娘,你何时才让我省心一些,前回你失了踪,我每日都睡不好觉,你好不容易全须全尾的回来,这时怎么又会遇上狼呢?你要是有个什么事,我将来怎么去见夫人?”
尹羲吓了一跳,说:“你才不要吓我,我娘亲去世这么多年了,你见她干什么?”
琉璃道:“我也总会死的,总会见着夫人的。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答应过她好好照顾你的。”
尹羲拉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颊,说:“现在我们都回燕北了,我还学会了武功。连狼我都不怕,来一条我拍死一条,以后谁要敢欺负你,我也拍死她。”
原主记忆中琉璃的死法实在太过残忍,实际上也不下于原主的死法了,顾若兰实在够变态的。
琉璃好笑
又好笑,尹羲说:“琉璃姐,你也不用事事亲力亲为照顾我,趁现在你仔细瞧瞧喜欢哪个子弟,你再偷偷告诉我。我将身契还你……再让哥哥给你做媒,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琉璃说:“你又来胡说,我不理你了。”
琉璃抽回了手,端着餐具先出帐去了。
为了背上不留疤,好的快些,尹羲近日不能仰着睡,趴在榻上忽然发现这是出来狩猎,带来的榻上只铺了一层被子。
“这样睡着,不会平胸吧,我可是正在发育呢……”尹羲正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育时的胸特别容易弄痛。
正当她做着这个“猥琐”的动作时,帐门口传来声音:“尹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尹羲连忙整好睡衣,乖乖趴着,说:“进来吧。”
就见走进来一个身穿黑袍、长身玉立的绝色公子,正是萧驰风。
萧驰风知道她于这些虚礼上不看重,行事狂悖,但是实际上她的为人挺正派。她绝无轻浮/浪/女的实际行为,甚至连普通大家闺秀那种在年轻公子面前展露少女之美的天性都被她的特立独行给盖过了。
萧驰风给她带了一些内服外敷的药来,放在她床榻旁,说:“实战时和平日拆招还是不同的吧。”
尹羲说:“当然不同。所以,我离高手还很远,我连你都打不过。”
萧驰风俊眉微蹙:“我听你这话怎么不对呢?难道你认为我的武功很低?所以你这个一口吃成的胖子应该很容易打败我?”
尹羲笑道:“我是师父的唯一入门弟子,不应该打败你?”
萧驰风:“……”
尹羲想着自己辈份高开心得笑起来,萧驰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你不痛么,还笑。”
尹羲忽然看到他手上的牙印,嗯了一声,抓了他的手拿近瞧,说:“是我咬的么,怎么没上药。”
萧驰风淡淡道:“男人这么点伤,不好意思用药。”
尹羲说:“给我看看。”
尹羲挣扎着爬起来,拿来伤药给他轻轻抹上,萧驰风只是目光温淡瞧着她,忘记了所有的烦恼。
萧驰风问道:“遇上那么多狼,你从未
实战过,怎么就不逃反而徒手去斗狼群,托大如此?”
尹羲苦笑:“你这跟‘何不食肉糜’一样,是我要去斗吗?我的马虽好,可是当时坐着冰冰姐姐和我两个人,秋姐和秀姐的马太年轻了,那些狼初时的速度很快。”
狼的速度一般是60公里/小时左右,马的速度是60—70公里/小时,马上坐着人,会影响速度。尹羲单独骑的西域宝马可能跑得掉,尹秋和尹秀的马是她们十岁开始养的只有四岁的小母马,还不到最佳状态。
萧驰风微微一笑说:“所以,我该称你小女侠吗?”
尹羲哧一声,停下涂药的动作:“干嘛加个小字?还是叫师叔祖吧。”
萧驰风没有和她争辈份,忽然说:“你们尹家会和宇文家联姻吧?”
尹羲想到宇文冰冰,虽然不明白原主记忆中哥哥为什么没有娶正妻,但是现在尹羲觉得可哥很可能和宇文家联姻。
尹羲说:“很有可能。其实我们家和宇文家的祖先有过两次联姻,算起来宇文少凌和宇文冰冰也是我们的三代开外的表兄妹。不管是面对赵氏自保还是别的计划,都需要像宇文家这样的助力。”
尹羲心想,哥哥现在也很苦恼到他们这一代嫡支单薄,联姻的机会都少一些,所以找一个妻族是极重要的。
尹羲给他擦好了药,叮嘱他小心,伤口暂时别碰水,萧驰风笑道:“这么点伤,也值得那般?”
尹羲威胁:“身上留疤,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萧驰风说:“我又不是女孩子,你身上留疤才会嫁不出去吧?”
尹羲得意的支起脚,手闲适地放在膝盖上,流氓地笑道:“我武功这么高,等我长大后看上了那个小美男,我就抢了当押寨面首。”
萧驰风冷哼一声:“你这小痞子,还记得自己是一个大家闺秀吗?”
尹羲拍手笑道:“当痞子才好!我的梦想就是带着几个小弟招摇过市。谁敢惹我,我的手一挥,说:‘给小爷教育他花儿为何这样红!’”
这么一个聪明绝顶又特立独行的女孩,偏偏是情窦未开,任何有情男人到她面前真是“俏眉眼做给瞎
子看”,萧驰风真有“明珠暗投”之叹。
可是情之一字最难说得清理得明,哪里是自己能左右的。在瀛州岛上数月,时常朝夕相处,他没有勾得少女芳心暗许,反而把自己的心丢了。
忽听脚步声响,却是尹翔来了,萧驰风风度雅致,揖了揖手:“国公爷。”
尹翔面上显不出什么态度,只淡淡道:“萧兄弟也在呀!”
萧驰风道:“在下来看看尹姑娘,送点本派的秘药,时候不早了,在下也不打扰国公爷和尹姑娘了。”
萧驰风再看了尹羲一眼,转身退出帐。他本也是前朝皇族,又是星主之子,文才武艺在子弟中排第一,在尹翔、尹羲身边谋事,也不会卑躬屈膝。
尹翔在尹羲身边坐下,说:“下回出去玩,身上带些弓箭,再不成也要带把刀剑。”
妹妹既然不是母亲那样的大家闺秀,就索性正大光明当将门虎女养。
尹羲点头,忽然从床头取了宇文冰冰送的荷包,递给了尹翔,说:“哥哥,这是给你的。”
尹翔接过来,笑道:“破天荒了!妹妹居然会给我绣荷包了。”
尹羲满脸通红,心想着别人家的妹妹确实都会体贴哥哥,给哥哥做鞋、做荷包,可是她都没有动过针线。
“这个……不是我做的,是冰冰姐做的……呵呵,哥哥,下回我再给你做,你先用冰冰姐做的。”
尹羲满脸堆笑,尹翔目光湛然地看着她,忽说:“我把你嫁给宇文少凌怎么样?”
尹羲连忙摇头,尹翔道:“为什么不好?宇文少凌不是赵霆尧,应该能好好爱你,将来我便是有什么不测,你怎么也是天河城的城主夫人。”
尹羲说:“我不要这些虚名,我只想在哥哥身边帮哥哥。”
尹翔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娶宇文冰冰,你同意吗?”
尹羲微笑道:“只要哥哥喜欢冰冰姐姐,我能有什么意见……哥哥娶了妻子,早些生几个孩子,咱们家人丁就旺了。哥哥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怕是守孝和家业重担在身,都给耽误了。”
尹翔抚了抚尹羲的脑袋,如小时候一样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说
:“哥哥也不知道前方的路是什么样子,咱们家要是多一个人,哥哥也不知如何自处。”
尹羲靠在他肩上,说:“哥,你从前在京里时都干些什么的?京中那么多美人,年少风流时,也没有找个相好吗?二十五岁的人了,还有结婚恐惧症。”
尹翔捏着她的鼻子,微笑道:“人小鬼大,管起哥哥的事来了。你这要是在京中可得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尹羲叹道:“不但是哥哥要成亲,秋姐和秀姐也得找婆家。还有琉璃,我真想她嫁个好人家,可我又不知道她爱什么样的。”
尹羲知道琉璃身份不高,她可以给琉璃姐妹之情和丰厚嫁妆,可以给她当一辈子的靠山,但是为了大局人心,不可以乱收义姐。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仆人都这么忠心的,如有奸猾之辈奉承想谋义姐妹之位,之后没有得偿所愿就会生恨,从而生出很多事端来。
尹翔忽道:“爱什么样的,这世间多少人知道呢?或者什么是爱呢?”
尹羲看着哥哥一脸懵懂的模样,这时的他不似那个百战的将军,倒像是一个孩子。
尹羲道:“爱是天山冰崖上的雪莲,摘取它需要绝世武功和过人的勇气。”
尹翔想了一下,淡笑道:“那么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得到爱情呢?”
尹羲心想:莫非哥哥也并没有那么喜欢宇文冰冰,宇文冰冰是个漂亮女孩,但是哥哥这样的男子见过的美人已岂是少的?至少论皮囊宇文冰冰是不及顾若兰那倾国倾城的娇气包的。哥哥是那个连娇气包都不看在眼里的男人呀!纵观原主知道的这么多美形男人,少年不好色,从没有对顾若兰惊艳过的只有哥哥了。
尹羲不知道的是萧驰风在原著中到赵霆尧中年时的一个厉害刺客集团,在他们乘船南巡时至长江时行刺。萧驰风的几个师兄弟一见年近三十的顾若兰的美貌也脑子炸开,身体酥了半边,他们无法及时配合萧驰风的剑阵。顾若兰的美貌让这场刺杀行动慢了一拍救了赵霆尧的命。萧驰风虽然武功了得,可是被殿前军围住万箭齐发射死。一场危难后让赵霆尧更加宠爱顾若兰,本来顾若兰独宠多年
,大臣都让赵霆尧广纳后宫,也被赵霆尧斥责他们手伸得太长了。
尹羲说:“哥哥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了。如果哥哥因为自己的真心会失去一个好的联姻妻族,我也会努力变得强大,我都会拼命为哥哥补上失去的助力。哥哥幸福了,干起事业来也会事半功倍的。”
尹翔抚着她的颊,说:“等你成为哥哥最大的助力,那你要吃多少苦,哥哥宁愿你快快乐乐的。”
兄妹俩在原著中一辈子为他人做嫁衣,哥哥这样苦苦维持与赵氏的关系让半步再让半步,为赵霆尧征战北朝,可最后鸟尽弓藏,被诛了族,血流成河。尹翔可比年羹尧惨多了,尹翔是带着地盘被害,年羹尧只是包衣,他的妹妹是真受宠,年氏族人没有受牵连。
尹羲抓着尹翔的手,说:“师父说我是什么天机星,管它是什么叫法,总之我会是福星。等到咱们兄妹互为犄角,谁也不能欺负咱们了。”
尹翔揉着她的头,说:“你一天到晚想这些事,活像个老嬷嬷,早点歇着吧。”
尹翔出了营帐,燕北塞上的深秋之夜,露重风寒,冷月如霜。
尹翔步行回营帐,一时也没有睡意,忽听前方的小山包上传来一阵笛声,尹翔信步过去。
不会儿到就到了,只见月光下朦胧看见萧驰风的身影,那缠绵的笛声正是他所奏。
尹翔道:“萧兄弟还不休息,有此雅兴。”
萧驰风微微一笑:“怎么是国公爷。”
尹翔问道:“你方才吹的是什么曲子?”
萧驰风抚了抚笛子,说:“是我族中一位先祖的夫人所做的小曲,中原应该没有人听过。”
尹翔想了想,说:“我听说前朝嫣贵妃精通音律,乃当时的天下第一美人,此曲该不是嫣贵妃所做吧?”
萧驰风难抑相思之情,这时被尹翔戳破这曲竟然是萧氏祖上昏君时代的嫣贵妃所作,不由得有些羞愧。因为战乱改朝换代,前朝收录的嫣贵妃所作的曲子在中原早已失传,萧驰风才说了个谎。
萧驰风苦笑:“献帝当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朝政尽付奸臣宦官之手,尹氏祖上兵败北朝正是献帝宠
爱嫣贵妃之时。”
尹翔摇了摇头,说:“不对。”
萧驰风奇道:“难道国公爷作为尹氏后人不怨献帝和嫣贵妃吗?”
尹翔苦笑:“从前我曾想过这些,但是我听妹妹说起,大齐国力衰微、朝政败坏,其实并非昏君奸臣宦官这么简单的。”
萧驰风奇道:“那么尹姑娘认为还有什么原因?”
尹翔说:“是土地和人口。
我听了妹妹的想法后,回查史料,果然早在你们大齐德宗年间,朝廷持有的赋税土地不到开国时的三成,课口(纳税人口)只剩全国人口的六成,余下四成人口都是免税的。这三成田和六成的课口纳的赋税要供朝廷开支、越来越大的宫廷宗室用度,又时有用兵、赈灾,如何支撑得住?”
萧驰风道:“我自幼习武,倒没有查看这些史料。”
尹翔道:“都说献宗皇帝昏聩,可他不知那李崇越是奸臣吗?李崇越有一点好,就是在国家没有足够的土地和足够的课口的条件下能弄来维持朝廷运转的银子。
连齐献宗大兴三年,我们尹氏先祖抵御北朝一战的部分军饷都是李崇越和宦官弄来的。
妹妹说过:‘除了历代统一天下的豪杰君主,后面的君主其实明君昏君相差不是太多,这种历史发展的必然也许正是人们所说的气数。’
均田制、三长制、府兵制是大齐兴盛两百年的根基,到齐献宗时,这三要素已经名存实亡了,换你在他当时处境,你也无可奈何。”
萧驰风深受震动,说:“那么这些问题有解吗?”
尹翔说:“到了本朝,课口与免税的占比又重新洗牌,开国时课口比重高、赋税田多,新王朝才有生机。到现在发展近百年,虽然土地仍然逐渐被占,但是本朝的商业厘税占比不小,能适当补充朝廷的财政。
还有在大齐时,都城在长安,那时关中秦汉水利败坏,土地肥力已尽,产出严重不足。到了本朝,江南沃土千里被开发出来,活人无数,朝廷赋税也不会像大齐时一样尴尬。
本朝都城东迁,正是新京借运河之便好控制江南的赋税根基。妹妹对经济、政治、历史
很有研究,我只是一个军人,都是听她分析,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萧驰风叹道:“尹姑娘之智,让我辈男儿也自愧不如。”
尹翔苦笑,可能就是明白了,又有一种皇图霸业转成空的萧索,他就算登上那个位置,这天下仍然要走向它注定的方向。
人生不过百,常怀千岁忧。
尹翔因为王朝不过三百年的事而对大位没有那么强大的欲望了,可转念又觉得挺愚蠢的,他毕竟只能活这辈子,更要解决近在眼前的灭族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