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张母生病得下不了床,家中也无人整理打扫,一进屋王君实就闲到一股霉臭气味。张琬凝进了厢房,她也闻到了屎尿味,脚步随之一滞,最终还是跨了进去。
张母在床上迷迷糊糊轻声哀叫,形容枯槁,张琬凝到底还有母子之心,心中一酸,走近叫道:“妈……”
张母幽幽醒来,见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一时没有认出来,张琬凝又叫了一声:“妈,是我回来了。”
张母心中一激动,脑子忽然清明起来:“小凤……小凤……”
张琬凝落下泪来,说:“妈,是我。”
张母说:“小凤回来了,我……我很久没有看到你了,让妈看看。”
张琬凝怀着孕,躬着身子也不方便,在床沿坐了下来,说:“妈,哪里难受?”
张母眼睛浑浊,哀叹道:“痛,很痛很痛……”
张琬凝问道:“有没有吃药?”
张母叹道:“吃了,那药也不好,城里有没有好些的药?”
张琬凝也不通医术,她自己也没有钱再给她治病,能把欠亲戚的那些钱还上都不错了。
张琬凝只能说:“这病也只能好好养着,妈有什么想吃的就和我说,有想去的地方,我也尽量送你去。”
这种病症到了这个阶段只能熬着了,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张母坐着不舒服,又躺下了,忽然张琬凝的堂婶子来了,她上下打量着站在一边的厅中的王君实,赔了笑又往厢房来。
张家堂婶一见张琬凝就哎哟一声说:“小凤,你可算回来了。过年时我就和你说过,你妈情况不好,你怎么就没空回来呢?”
张琬凝那时刚刚怀孕,王母对她不太满意,她一心要在王家站住脚跟,也想要王家的富贵,哪里会想回这个不堪的家来?
母亲三天两头不舒服,难不成她就不过日子了?
张琬凝神情忧虑,说:“之前我走不开,我这不回来了吗?这段日子多劳婶子帮忙了。”
张家堂婶说:“这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看着你妈在屋里饿死吧?你现在回来了,就好好孝顺你妈……哎哟,你这是……有
身子了?”
张琬凝尴尬不已,可是这五六个月的身子掩也掩不住,只好点了点头。
张家堂婶说:“那只能辛苦一点了,我到底是你堂婶子,也不能总让我来料理你妈吧?你要不接你妈回城里照顾?”
张琬凝又想像鸵鸟一样钻到沙子里去,王家怎么可能接受她妈住进去,别说她妈妈现在病成这样,就算健健康康的也绝无可能。
张琬凝说妈现在也不便移动,我在家照顾她些日子吧。
张家堂婶又说:“之前我们陪你妈去看病,垫了些医药费,你也不在,你妈是说拿家里的地给我们,其实也不够……”
张琬凝哦了一声,她还是要脸的,心中再怎么样也不能当众赖账,说:“我也不要地,还差多少,缴费单给我看看,我会还的。”
张家堂婶这就放心了,转身说:“我去家里拿单子。嗯,你们要不晚上在我家吃顿便饭吧。”
张琬凝知道现在家里很久没有开伙,没有任何菜,她要在家张罗一顿饭实在不容易,可是去堂婶家吃饭也尴尬。
张琬凝就婉拒了,表示要去店里吃。
张琬凝本来想要回来一天,探望了母亲就回城,显然不能达成。张母已经病成这样,身边怎么可以没有人呢,就算她能请人料理,她作为唯一的亲人,也不能瞟了一眼就走。
晚上时,王君实是绝对不想在张琬凝家住哪怕一夜,他们就和司机去了乡里的小宾馆。
王君实冷冷说:“明天你不回去,我是要回去的,我公司那么多事。”
张琬凝唯唯诺诺,说:“耽误你的大事,我也不好意思,我本来就没想让你来的。可是我得在家呆几天。”
那是她的亲妈,王君实再无情也说不出让她将张母弃之不顾的话来,只说:“随便你。”
两人宾馆勉强地睡了一夜,王君实一早就让司机先送他回城了。
张琬凝看着他绝然地上了车,扬长而去,心头一酸,直欲落下泪来。
……
省人民医院,血液内科专家门诊部。
张主任细致地看了尹羲的身体的详细检查报告,特别是她的全面的血液检测。李
斯言也坐在一旁陪着,他觉得自己是医生兼男朋友的身份。
这时的尹羲心头反而平静了,因为早前她通透了。
张主任看了很久,才抬头看尹羲说:“尹小姐,你是凭借什么觉得你会患白血病病?”
尹羲说:“血液里没有病毒吗?”
张主任失笑:“如果有那类病毒,就会引起相关的病变了,血液检查的指标上都会显示。你的血液检查显示出你非常健康。还有你的心电图、各器官的b超上也完全没有显示出相关的病变。你在工作和人际关系上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或者看了电视剧受了影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尹羲看着专家的脸,还有专家胸牌上写着“主任医师”的职称,这可是最高级别的职称了,也就是教授了。
尹羲赔着笑,说:“我……我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张主任说:“如果要得白血病也会有相应的早期症状,你这种身体素质,完全没有那种迹象。要说你在一年后会得白血病,除非是受了辐射和化学物质影响,否则就我的经验来看,那不可能。”
尹羲呵呵,张主任整好资料,笑道:“你不用担心,你这像是二十五岁的身体,不会有事。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四个月来医院检查一次。”
尹羲点头:“没事我就放心了,四个月检查一次也好的,我也怕不知不觉受了辐射。”
李斯言笑着说:“我上次就说你没事,你还说我医术不行,现在听了专家的话,放心了吧?”
张主任说:“小李去年是以第一名考进我们单位的,这种身体检查报告怎么会看不懂?”
尹羲白了李斯言一眼,然后跟张主任道了谢,拿着报告起身告辞。
李斯言冲张主任颔了颔首,跟着出去了。
李斯言拉住尹羲的手,说:“你去哪里?”
尹羲歪着头说:“我看完医生当然回家去。”
李斯言清澈的眼睛波光盈盈,带着一分委屈:“你这就回明州去?”
尹羲说:“那我没病我呆在医院干什么?”
李斯言说:“我还有两个小时就下班了,我们一起吃饭。我明
天值晚班,你在江城住一晚,明天白天我陪你。”
尹羲睨着他说:“我干嘛要你陪?”
李斯言想了想,说:“那我晚上坐高铁去明州,明天下午再回来。”
尹羲心头有一丝暖意,推了推他,说:“你摸鱼够久了,小心你们科室的主任扣你工资。”
李斯言笑着说:“那你是选择留下来,还是选择我晚上坐高铁去明州?”
这种话让尹羲怎么回答,李斯言握着她的双手,拉近了她:“没有生病应该庆祝,难道你回明州后有更合适的人陪你庆祝吗?”
尹羲睨着他,淡淡笑道:“你好好上班吧,我明天再走。”
李斯言咧开嘴笑,眼睛亮得惊人,忽然俯头在她颊上飞快一吻,已经越过她去,他转过身来朝她挥手。
“晚上见!”
尹羲歪着头,被这还带着少年气的小伙子感染,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就见那小子踏着轻快地步伐赶回他现在轮转的急诊科了。
……
夕阳远去,夜幕降临,万盏灯火点亮了江城,特别是步行街的灯光格外繁华,似一条绵延在夜色中的皓辉银河。
已经是4月30日,明日开始就是五一小长假,所以今天晚上许多工薪阶层和学生党都会出来压马路和聚会,人流熙熙攘攘。
李斯言看着优雅的女人提着那值他所有个人身家的珀金包,那包就横在两人之间有些碍眼。他想着母亲说男人要自信勇敢脸皮厚,伸出手去拿下她肩上的包,说:“我帮你提包。”
尹羲清亮的眼睛看着他,微微不解:“我拎得动。”
李斯言夺过包,一把抓住她的手,伏下头轻触她的耳畔,笑道:“谁说你提不动,你的手与其用来提包,不如用来牵我。”
当一个人很喜欢一个人时就会渴望亲昵和靠近,小狼仔精力旺盛就是这样。
尹羲头一回和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男人试着开始,她总有一分世俗加在心理上的怯意和羞感,他这样的热情也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尹羲脸上一红,瞧着他像是一只意气分发的小公鸡,心想着这一刻他总是真心的,她心底也是开心的
。
李斯言忽然问起她是不是喜欢他多过当初喜欢前夫王君实,尹羲哭笑不得,说:“你干嘛跟他比?”
李斯言说:“我不和表哥比,但我要排在王君实前面。”
尹羲笑道:“那我排在谁前面?”
李斯言眼珠子一转,说:“哦,原来你想知道我有几个前女友,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尹羲径自向前走:“你自己掖着吧。”
李斯言又靠近一些,说:“我没有掖着呀。”
李斯言见她矜持,笑着说:“那我亲你一下,我再告诉你。”
尹羲说:“你接吻狂魔吗?这大街上的……”
李斯言丝毫不以为耻,道:“吻你怎么吻得够,还要分地方的话,我怎么忍得住?”
尹羲不理会他这种花言巧语的调笑,又听他说:“我之前交往过两个女生,一个是高一时的同学,后来举家移民了。一个是大学的学姐,两年前出国进修了。”
现代社会的二十三岁正常大帅哥要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除非他之前心底有深爱之人。李斯言性格阳光开朗,自然有前女友,但他也不滥/交。
尹羲是有社会阅历的人,也不会介意男人之前有女友,反而大方笑道:“你怎么运气这么背,找的女朋友都想出国去。”
李斯言注视着她的脸,眼睛发光:“为了遇上你,她们不主动离开我,我怎么拥有你?”
尹羲说:“你够了,也不怕肉麻。你以为我是不谙世事的女人,男人什么场合说的话,我都信?”
李斯言一脸认真:“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这样的女人,男人看一眼,必定终身难忘的。”
尹羲暗想:我又不是顾若兰。但想前世时除了哥哥和萧驰风,年轻俊美有地位的男人只要看她一眼,没有不沦陷的。
尹羲说:“我要是真的那样完美,就不会让人生厌了。”
李斯言努力回忆脑海中很模糊的张琬凝的样子,上回在超市遇上过她。
李斯言说:“觉得那个女人比你还美的男人一定是个瞎子。”
这是尹羲坚持保养、锻炼、吐纳的结果,去掉了原主的憔悴之感,如今的
精气神都是她自己的。
尹羲笑道:“那你是见色起意吗?”
李斯言想了一下,说:“我不是圣人,但我也不是一见色就起意的。”
尹羲转开头笑着,他轻触她的耳畔,忍不住想去吻她的唇,尹羲伸手挡住接吻狂魔的唇,笑道:“不是去吃饭吗?”
……
找了一家好吃实惠卫生的店吃完了晚饭,两人去了江边的公园逛逛,美好的夜晚有许多出来透气的情侣。
尹羲倚栏吹风,他的手搭在她的肩头,之后又贴近从她背后抱住她的身子。
李斯言低头贴着她耳畔,问道:“我真的舍不得你明天就回明州了,分开两地要几天才能相见。你觉得是我想办法调到你那边的医院去还是干脆你嫁过来。”
尹羲说:“你在省人院好好的,干嘛降到明州的医院去?”
“那你同意嫁过来吗?”
尹羲一肘他的肚子,他哧得一声。
“你跑到家里来告白已经够奇葩的了,还这样骗我嫁给你,嫁人是这么简单的吗?”
李斯言说:“你这么有钱,你可以做财产公证的。”
尹羲笑道:“其实不用公证,也能分清婚前的财产,我并不担心钱的事。”
李斯言掰过她的身子,搂着她的身子,说:“那咱们计划见家长,准备今年年底结婚吧,现在可以开始装修房子了……我虽然没有什么钱,可是我爸爸妈妈会借给我的。”
尹羲说:“你黄鼠狼给鸡拜年。”
李斯言说:“我怎么黄鼠狼了?我就是不想你离开我太远而已。”
尹羲吐嘈:“你做什么事都是光速的?”
李斯言笑道:“不会,有件事一定不会……”
“什么事?”
他俯下头触上她的唇,碾蹭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的唇将她抱在怀里。尹羲依在他肩头,阳光热情的小伙子身上的气息都清爽许多,不像王君实那样自以为魅力无边的油腻。
……
翌日约会时,李斯言本想带她去游乐场玩的,尹羲却做主带了他去马场骑马。穿来这一年都没有骑过马了,她前一世毕竟出身将门世家,马术在女子中也
是属一属二的。
尹羲财大气粗,给两人在马场办了vip会员,就由驯马师带着去马厩挑马。尹羲看中一匹棕马,见它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体质粗糙结实,头大额宽,胸廓深长,是典型的蒙古良驹。
尹羲见李斯言看了这匹,瞧瞧那匹,实在没有主意,就做主给他挑了一匹年轻的枣红马。
尹羲上前牵着辔头,挠了挠棕马的马脖子,轻抚马面,然后取了一块糖给它吃。棕马被尹羲老练的手法抚挠得很舒服,舌头卷走了糖吃着,一边甩起了尾巴,李斯言在骑师的指点下与马熟悉,他的马很温和,他也抚着马身兴奋起来。
到了跑马场,李斯言就跟着骑师学习,而尹羲表示自己会骑,那上马身手利落,骑师看出来她确实不是新手,就让她在马场小跑。
尹羲哪里是小跑就满足的,逐渐放开了速度。李斯言就见穿着西式骑装的女子腰杆笔直钉在马背上,身子随着马的奔跑流畅起伏,像一个中世纪王国优雅的公主。
李斯言痴痴看着她笑,羡慕不已。在尹羲跑完了障碍区域出了一阵汗后,李斯言才刚刚上马去,由骑师牵着走了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