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zf招待所回来之后,凌云没有立即回学校,而是先去了一趟县陈蕙兰的办公室。
陈蕙兰最近新官上任,忙得不可开交,除了要迅速理清她分管的这一系统内的人事关系以外,业务方面更是不能抛下。
陈蕙兰极少能安稳地呆在办公室里喝茶,整天带着人坐着配备给他的一辆桑塔纳到处跑。
陈蕙兰现在算是有职级有权力的干部了,再借用凌志电动车公司的车就不方便了。
陈蕙兰下午在城南关的光华毛巾厂调研,光华毛巾厂原本是个街道福利工厂,历史可以追溯到60年代去。
几经历史变迁,光华毛巾厂现在虽然还能开工生产,不过早不如一般的农村小作坊了。
厂区里的建筑早已破破烂烂,厂里拿不出资金修缮,看上去千瘪万孔。
厂区宿舍和家属院更是私搭乱建成风,远远地看倒像是难民营。
工厂印染毛巾的废水未经任何处理,直接排到南关河里,把好好的一条绕城而过的一条护城河染成了一个臭水坑。
现在的光华毛巾厂早已是城市发展的一处脓疮,陈蕙兰要想在城建上干出成绩,非得把这个脓疮挤破,剔掉腐肉。
陈蕙兰今天来光华毛巾厂调研,刚提了个将工厂异地划地搬迁,将工厂的国有土地回收整理重新开发利用的头,厂长就拉下脸来了。
光华毛巾厂的厂长叫隋有志,是个50多岁的干巴瘦的老头。戴着个黑框眼镜还是一条眼镜腿用胶布缠起来的。
隋有志倒不是有意要驳这位新上任的副县长的面子,只是他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要说谁不想有整洁的厂区,干净舒适的住宅那肯定是假的,光华毛巾厂的职工和家属也早已受够了这恶劣的工作环境和居住环境了。
可是没办法,厂子实在是太穷了。
以前吃大锅饭的时候厂子也曾经风光过,那时候,哪家单位过年过节不发几条光华毛巾厂的毛巾?光华毛巾厂生产的毛巾厚实耐磨,既柔软舒适又漂亮大方。
每年除了能满足本地民众的需求以外还能远销附近几个城市,甚至一度还出口创汇过。
厂子红火就意味着吃饭的人多,街道待业青年、残疾人、退伍安置人员还有如过江之鲫的各路领导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安排进了厂子。
从九十年代初期开始,国内的商品供应从紧缺到了过剩以后,厂子就一天一天地衰败破落下来。
厂子的产品缺乏创新,价格又竞争不过那些民营的小厂子,自然就积压销售不出去了。
厂子一天一天地衰败破落下来,可是负担却是一点都没有减轻。退休人员的工资和医药费都解决不了。
勉强开工的生产点质次价低的产品的那点产值连发工人工资和福利都不够。
可是厂子又不能关张大吉,毕竟还能开工有点产值,还有几百号人等着这点产值才能糊口度日呢,要是关张了,就等于断了他们的生计。
这里面还有好多残疾人呢,都推给社会的话,会惹出社会问题的。
现在陈蕙兰要把厂子异地搬迁重建,看上去这是件好事,可是搬迁以后工人怎么办?厂子这次搬走肯定不可能再安排在市区重建了,甚至连近郊都不可能,毕竟这是有污染的。
别的不说,工人们的通勤就是一个大问题。
还有,家属区的改造问题也是件大麻烦。很多职工家庭都是几代人就是在厂区周边私搭乱建的一些违章建筑,压根儿就没有任何手续,拆迁了这些人怎么安置?
即使补偿点安置费给他们,他们又怎么可能买得起新房,还要负担装修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