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菫语气很不好,“描匾额算是什么重要的事,比去王府看我还重要?王爷说你在忙碌国事,这就是国事吗?”
赛德依然是笑容和煦,他刮了刮幼菫鼻子,“哪里有什么事比小芽儿还重要。”
他拉着幼菫的手到匾额前,“这匾额是要挂到正殿外的,可是要紧东西。安和轩,平安和乐,是我起的名字,你觉得如何?”
幼菫别过头,说着狠话,“不如何,我管它叫什么名字。如今我不是父亲女儿了,父亲便觉得没必要去亲近我了,是吗?父亲是不是打算明日一早直接走人,连招呼都不必打一个?”
赛德叹了口气。
把自己的祖坟刨了,妻子女儿拱手让于他人,他又怎么是甘心的。
他是怕见面多了,自己就反悔了,忍不住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最终还是伤了小芽儿的心。
这种刷漆垒墙的活计,最是能压制心魔。
他上前揽着幼菫的肩膀,低声笑道,“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我本是打算下午去王府看你的,我好容易从你父皇手中抢过来的活计,总要干完了才是。”
幼菫哼了声,“父亲莫不是粉刷匠托生的,还抢这种活计干。”
赛德呵呵笑,他拉着幼菫的手,在殿里面逛。
殿里的墙,都是他粉刷的,隔断墙也是他拆了重新垒的,他细细解说。
“垒墙的砖缝里添了糯米浆和香料,牢固异常,蚊虫不侵,还能安神养心。”
“你喜爱甜食,从小就招蚊子,偏皮肤又娇嫩,被咬了还不容易消肿。以后住到这里面,夏日里就不必怕了。”
“我还给管园子的画匠留下一些香料种子,殿门口和府里四处都种上一些,整个府里都蚊虫少。尤其是你怕的那蛇,更是不敢来。”
……
幼菫虽还沉着脸,到底是随着他和风细雨的介绍,语气软化了下来。
“父亲也不嫌累,单是五间大殿粉刷就得两日功夫吧?还要垒墙……这种脏活累活还要抢着干?”
难不成裴弘年也是粉刷匠托生的?
赛德笑,“我把女儿让给他了,总要在女儿身边留下点东西,霸占住了位置。”
他环视着大殿,“只要想到女儿日日住在我粉刷的房子里,我心里就高兴。想到裴弘年看着这大殿别扭,我就更高兴了。”
幼菫失笑,“父亲真是幼稚。”
赛德见她笑了,心里松了口气。
“我如今年轻了好几岁,心境自然也要跟着幼稚一些。”
他捏了捏幼菫的脸颊,“不过再年轻,你还是得叫我父亲,耍小性子可以,不认父亲的话可不能再说了。”
幼菫看着他温和的眸子,似平静的大海,宽阔广博,似能容纳所有的事情,好的,不好的,喜悦的,悲伤的。
她依偎道赛德怀里,脸贴着他的心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父亲,你难过吗?”
赛德手臂环到她的后背,搂着她,“不难过。”
幼菫闭目感受着。
她感觉父亲整个人都浸在悲伤里,即便是他平静的连心跳都没有起波澜……
“母亲留下话,说让我终生不入皇家门,父亲怎么不听母亲的呢?”
赛德紧闭着眼,喉咙滚动。
他沉默片刻,“你母亲是怕你嫁入皇家,乱了伦理吧。如今是认亲,你母亲想必是乐意的。”
幼菫想了想,似乎是有些道理。心中的疑惑解开,她也不再提此事。
她在赛德怀中腻味了一会儿,仰起头,“父亲,我们一起描匾额吧?”
赛德温笑,“好。”
他又寻了一支笔过来递给幼菫,教着她如何蘸漆,如何描字。
匾额也被放到一个几案上,方便幼菫站着描漆,不必蹲在地上。
父女二人,紧紧挨着,专心描起了匾额。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镀了一层暖融融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