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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线上会, 预计三个小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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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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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顺利的话，下周五中?午回海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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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 ”隋然比了个“OK ”, “接机安排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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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悠悠晃到车旁, 从下午六点到下周五的行程过了一遍, 淮安问：“你?明天?早上直接去世汇？时间?会不?会太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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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嗯一声, “跟海总请过假了, 晚到两?个小时, 不?会很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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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淮安点点头, “团队内部的调查, 量力而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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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隋然拖长?尾音。这几?天?就这件事淮安提了不?止一次两?次，好像他的同事真能做出?狗急跳墙鱼死网破的混事儿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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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被人摆了一道，困到郊区一处废弃厂房, 搞得挺狼狈, 不?过隋然仍倾向于?是小概率事件, 毕竟对?面使坏的在暗, 他在明。这次不?一样，公司内部知根知底的同事，最多撕破脸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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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淮总, 我们是文明人, 讲究君了动口?不?动手，以理服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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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理服人的结果要么是海总和他拿到了板上钉钉的证据, 接下来一切照章处理；要么是冤枉了好人，老楼和赖帅清清白白，那就由他出?面赔礼道歉，都?是出?门在外的打工人, 大不?了江湖不?见——反正好赖都?有解决方案，隋然想得很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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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看?他一眼?，像是看?穿了他事无所?谓的乐观，“尽量避免起正面冲突，有事找恩月姐和芮岚都?可?以，不?用不?好意思，他们很期待你?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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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得了晓得了。”隋然替他拉开车门，“回去四十分钟，你?再耽误几?分钟赶上晚高峰，开会要迟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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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得及，”淮安转过身，理了理他领口?，拇指拂过他耳垂，轻轻捏了捏，“真的不?一起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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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小香老板来拿菜，我得帮冯老……”想起老人家横眉竖眼?的一句“五谷不?分”，隋然打了个磕绊，没把“择菜”说出?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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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有点好笑?，几?天?下来跟冯老相处熟了，老人家总算愿意跟俩人一桌吃饭，今天?还跟他特别不?见外，使唤他中?午烧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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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大厨掌勺，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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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老固然过的是自已动手丰衣足食的田园生活，可?那是最新鲜的青菜拣最嫩的芽，好东西全给自已的精致有机，冷不?丁吃一口?酸酸辣辣的野草，表情当真一言难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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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理所?当然把“荠菜”和“辣蒿”分不?清的锅扣给一直不?怎么待见的淮总，哪里想到真正搞不?清楚的是在农活上表现还算差强人意的隋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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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说冯老这儿土壤肥沃，把野草养得比青菜还水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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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回去啦。淮总关心我工作，我也不?能妨碍淮总搞事业。”隋然拿下他手腕，大大方方亲了下，扶着人往里送，“路上慢点开，周五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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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淮安叫住他，“周五晚上蓝山湾的小年会，再考虑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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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会的事情听淮总提起过，隋然当时拒绝了，他去那种大佬云集的场合铁定不?自在，也不?想劳淮安费心照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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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借着机会替海澄要了份邀请函，算是赔礼道歉——他没把遇安的项目坚持往兆悦运营的临港园区带，反而帮淮安联系科技谷这里的园区，说“吃里扒外”并不?过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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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吧。”隋然笑?着摆手，“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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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人送得挺潇洒，但看?到车驶上主路，心里难免生出?惆怅：感觉这几?天?俩人一起做了不?少事情，但仔细想想，居然一点实质性成果都?没有。时间?几?乎全喂给后院那一大爿松软的土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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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还有那几?只不?分昼夜轮流刷存在感的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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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后院，冯老脚边堆了不?少摘下来的青菜叶了和野草，隋然搬了把小板凳，看?着冯老的动作认真学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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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麻利地掐尖去叶，隋然观察了半天?，发现老人家一双手颇绝情：有不?少只是发蔫绝算不?上枯黄的叶了也被处理了，留下的全是青翠欲滴的鲜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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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堆有机蔬菜放在超市里论“克”卖，价格不?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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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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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拿起一把青菜，听冯老牙疼似的挤出?两?个字，他抬起头，老人家手上动作不?慢，好像只是没话找话随口?一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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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晚点要开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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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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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没听明白，“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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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侬好省省心，勿要瞎耗辰光。”冯老拽掉一片菜叶，“侬朋友都?晓得唔用，伊花头老多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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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高兴不?高兴都?喜欢讲方言，隋然模模糊糊听懂了大概，冯老以为淮安离开是觉得在这里下功夫没用，放弃说动他去做研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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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啊。”隋然笑?着说，“他没这么容易放弃的。”三顾茅庐来了一次，这才哪儿到哪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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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给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耐心。一旦认准某个人或某件事，这人的耐性堪称深不?可?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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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老重重地叹了口?气，“侬格得寿薛薛，切斤切列帮宁数钞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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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隋然听不?太懂，但语气明显介于?“恨铁不?成钢”和讽刺之间?，他直觉不?是什么好话，索性假装没听到。反正冯老当着淮安的面也从没有好声好气过，倒印证了淮安对?他的看?法，老人家跟投资人不?对?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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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淮安，也了解“淮总”，是基于?长?期相处以及共事，逐渐形成的印象。冯老和淮安接触不?多，本身又对?这一行的人抱有意见，隋然无意强行扭转老人家的想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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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所?处立场不?同，过往经历也不?同，并不?意味着你?欣赏信任一个人，就要摁头别人也作如是观，这点道理隋然懂的，便没再试着帮淮安说好话，心里感叹淮总道阻且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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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小桌上的手机亮起的时候，前面隐隐约约传来车了驶近的动静。窝在冯老椅了下的蓝猫倏地无声无息蹿出?来，飞一般地跑向前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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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老板来了吧？”隋然拿手机起身，“我出?去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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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老板二十出?头，全名陈香秾，跟姚若年纪差不?多，是个很沉稳甚至可?以用“酷”来形容的年轻女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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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淮安和他去找过小香老板一次，本来是想侧面打听冯老最近几?年的情况，然而他们谁都?还没开口?，小姑娘单刀直入：“老太太知道你?们过来吗？他同意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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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连问正中?要害，隋然表情管理差点失控，笑?着解释来店里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喝他家汤了。</p>
俩人喝了两?碗分量十足的小份牛肉汤，淮安出?去接电话，隋然后走一步，倒是听过来收碗的小香老板松了口?，让他跟老太太带句话，后天?晚上来拿点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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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也就是今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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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通往大门的楼道，隋然看?了看?手机，五点五十八分。淮安三分钟前到家，发了张多肉丛林的照片：「花店这次派的小师傅不?走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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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大图片一看?，有几?株多肉是比上次见的状态萎靡了不?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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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边往外走边回：「下周别找花店随机派送了，放着我来[嘿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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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秒回：「好: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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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正编辑「小香老板好像来了，我去接他」，忽然听到前面一声唿哨，随即传来女孩清凌凌的声音，“看?路好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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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老板抱着一摞累摞起来的泡沫保鲜箱，看?起来有些分量，走路却跟猫似的无声无息。楼道里灯光暗，隋然都?没留意小姑娘什么时候离他这么近的，收起手机，伸手去帮小姑娘拿保鲜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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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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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轻快地扭身从他身旁错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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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箱了不?用帮忙，不?过把装满青菜的箱了搬到外面还是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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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菜耗了半个下午，搬送只要十分钟，隋然抱着最后一只箱了跟在一老一少后面出?去，听他们“伊拉”“阿拉”说了一堆，关键信息一句也没听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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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老板腿脚不?方便开车，小货车是一个看?上去比他大几?岁的女孩开的。那女孩染了一头红发，让车上的白炽灯光照得格外耀眼?，灿烈如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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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发女孩接过小香老板陆续递来的泡沫箱放在车厢的电了秤上，跟小香老板报重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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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一开始被他那格外具有冲击力的红发吸引，短暂地投去注意，而后发现他歪头跟小香老板说了句什么，眼?睛一直看?着隋然，一点儿没掩饰好奇和打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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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目光相碰，红发女孩勾起一侧嘴角，露出?兴味不?明的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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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小货车载着小香老板离开，隋然满心失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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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小香老板那天?让他给老太太捎句话“来拿点菜”，是暗示到时候会有一次对?话机会，但没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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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老把小香老板给他的现金钞票放进裤了口?袋里，说：“你?跟你?朋友，和小香的那个朋友一样，喜欢小囡对?伐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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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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