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烟火炸裂,掩盖了短兵相接的声音。
昔日壁垒森严的太师府内此刻早已乱成一锅粥,到处皆是狼藉混乱的场面,四周都是扭打和厮杀,遍地可见鲜血与死人。
成姱部将全都杀红了眼,眼下根本不分对象,逢人就砍,气焰极其嚣张。
以至于方才兴冲冲出门的赫连褚不得已在几个侍从的护卫下狼狈退回了正堂。
关上门,几个侍从抵在门背。
“褚儿,你怎么回来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太后的戍卫军?”赫连注紧张上前,心里有丝不祥的预感。
要知道他所在的正堂和成姱部将杀人的外厅仅仅只有一墙之隔,赫连注怎会没听见外面那天大的动静?
赫连褚透过门缝小心探看了外面的情况,正巧瞧见浑身血污的凶残兵将信手捉住了一个尖叫逃窜的婢女,照着脖子利落一刀下去,婢女的身体立即喷涌出大片鲜血,紧接着身子软软歪倒进一众尸体里没了半丝声响。
见此一幕,赫连褚并没有感到恐慌,而是尚存一丝侥幸,冷笑起来“幸好有这些贱婢帮我们挡着。”
转眸对赫连注作揖“父亲,快随儿子从后门走吧!成姱的人就快杀进来了,凭那些贱婢恐怕无法阻挡多时。”
“什么?你说成姱的人?”赫连注怀疑自己听错了。
赫连褚咬牙,恶狠狠道“成姱那老贼竟敢戏弄我们!表面同意帮助我们,实际一进门就开始疯狂砍杀我们的人,天知道那老匹夫是不是事先就背弃我们转投宫里那个老太婆了!父亲,依我看我们多半是当了人家的铺路石,成姱就等着拿我们的脑袋去老太婆面前邀功呢!”
赫连褚的话对此刻心急如焚的赫连注来说无疑是劈在头顶的一记惊天巨雷,脸色巨变,脚跟子一软险些站不住。
凄凉绝望地笑起来“好啊,果真是飞鸟尽良弓藏,精心谋划的一个局,就为了要老夫这条命。”
赫连褚皱了皱眉“父亲别说这样的丧气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父亲还是快随儿子走吧!”
“走?往哪走?”赫连注自嘲。
眼下形势,既然太后和成姱存心要他的命,又怎会让他有逃走的可能?
此刻太师府前后必然有重兵把守,只怕已是插翅难逃。
父子二人对视,一时无言。
就在这个时候,耳畔突然“嘭”的一声巨响。
一把斧子劈在了门上,斧身穿透正堂大门,泛着寒光的斧头锋刃直逼赫连褚面门。
刚才只要门外那人的位置再偏差那么一点点,被穿透的就不仅仅只是这扇门这么简单了。
赫连褚是个多么自负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衅?
怒恨的情绪在他的血管里如风暴般肆意蔓延极速游走,瞬间占领赫连褚身心每一处角落。
“还不快带太师先走?”他的表情狰狞阴森,如同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
侍从只能从命,扶着神情有些恍惚的赫连注,匆匆从后门退了出去。
少了门后砥柱,正堂大门很快被攻破。
赫连褚手持剑,就站在大门中间,阴冷的目光缓缓扫过门外杀气腾腾的兵将,扬唇露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很快就将目标锁定再离他最近的那个手持斧子的壮汉身上。
壮汉察觉到了来自对面的凛冽杀意,也并不打算坐以待毙,抄起斧子就往赫连褚的脑袋上砸去。
赫连褚侧身避开,与壮汉一个擦肩而过,手里的剑已经利落刺穿了壮汉的心口。
抽出剑,壮汉立即倒地身死。
赫连褚享受着杀人带来的快感,表情越来越疯狂。
其余些人正要围攻赫连褚,却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齐刷刷倒在了一把重剑之下。
不仅是被杀的人愕然,就连对面的赫连褚也愣住了。
抬眸望向倒地的尸体之后,只见一把玄铁重剑正滴着血,顺着那双握剑的大手缓缓往上瞧,正是眸光深沉的赫连澈。
赫连褚很快收回惊愣的表情,嗤笑起来“怎么?如此良宵,二弟不在天心居洞房花烛,怎么跑出来了?莫不是那方面不行?”
赫连褚的眼睛肆无忌惮上下扫视,面上尽是轻蔑之色。
赫连澈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寒着脸道“少废话,赫连注呢?”
“怎么?找父亲?父亲不见了吗?”赫连褚存心装傻,十分欠揍地笑起来,左右张望。
赫连澈没心情与他多做纠缠,缓缓举起手里染血的剑指着赫连褚“再问你一遍,赫连注呢?”
“赫连澈!”赫连褚逐渐收敛了脸上欠揍的笑意,表情逐渐阴鸷起来“今日,你是见不到父亲了,不仅如此,明日的太阳你也同样见不到了!”
赫连褚架刀做好出手的准备。
赫连澈微微勾唇,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就凭你?还没资格做我的对手!”
一句话成功激怒了他,赫连褚暴怒大吼“赫连澈!”
入骨恨意如洪水猛兽淹没了赫连褚最后一线理智,不管不顾抄刀朝赫连澈砍下去。
赫连澈并不闪躲,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着那狰狞着面容冲过来的人。
倏忽眸中迸出疾厉电光,手中玄铁剑猛地送了出去。
奋力前行的赫连褚只觉得有阵弥漫着血气的微风迎面撞来,原本极快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这才意识到了什么,霍然瞪大赤红双目,低头难以置信地瞧见自己心脏的位置就插着一柄玄铁剑,鲜血失了控喷涌而出。
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感受到半分痛苦。
一瞬突然想起来,世人常道将死之人是没有感知痛苦的能力的。
难道真是这样?他要死了吗?
这一刻,赫连褚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惧。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