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赫连注身死,闯入赫连府的成姱部将被戍卫军活捉,扣上乱党罪名,而身为乱党贼首的成姱父子很快便顶着谋杀朝廷重臣的大罪锒铛入狱。
直至重兵抄家狼狈入狱的一刻,成姱一直在懊悔着自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行动过于草率,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是替人顶罪,只因他异心太重,皇上自然容不得他。
至此,梁氏与赫连注的相继倒台无不意味着西朝的政局眼看就要大变天相,只是圣宁宫有些人还识认未清,沉浸在自我幻想中沾沾自喜。
荒山之上,男人临崖而立,咸腥的风从崖底直冲而上,吹过隽永无双的容颜,吹起他的衣角及身后飘逸的墨发。
他的身上仍穿着那件喜服,手里仍紧紧攥着染着她血的喜帕,冷峻的目光透过波澜壮阔的眠河河面望向更远的地方,终于缓缓收回。
“此时虽已过雨季,眠河水势却不减雨时湍急,如此惊涛骇浪,暗流凶险,加上这绝壁断崖,绝没有人能活着从这里离开!”说话的是城防营的参将,年近花甲,高高瘦瘦弱不禁风的样子,却是巫作崮手下的得力干将。
赫连澈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却沉重到了极点。
东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并不大,出城的路拢共只有两条,便是分别分布在东面和西面的城门,而赫连府位居东京城最中央,劫走青鸢的人若要出城,那么无论是走东门还是西门,沿途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城防营大多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强将,可倾尽所有人力物力搜了一整夜查了一整夜,城中却并没有任何关于她的线索。
赫连澈也曾怀疑过,也许刺客还有其他同伙,劫走青鸢后便直接出了城。
但事情巧就巧在昨夜封城前,除了送泔水的,城东门与城西门都没有任何人出入。
既然没有从城门出去,城中又没有踪影,那么便只有临崖绝壁这一条路了。
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找到她的机会。
眸光沉敛吩咐道“来人,取绳索,吊船!本将要下眠河!”
“赫连大人!这……此乃眠河腹地,形如鬼狼,凶险万分,你如今可是殿前的倚重之臣,万万不可草率行事啊!”
“我心意已决不必再劝!”
就算是死,他也绝不能让她再孤身一人了!
“这……”年迈的参将恨不能阻,只能重重叹气,暗道这年轻的都尉终究还是太过儿女情长了。
正当这时,传令兵小跑过来,朝赫连澈作揖“启禀赫连大人,城中传来消息,韩贵妃请您往望江楼一趟,有要事相商,是关于青鸢姑娘的。”
“你说什么?韩贵妃?”年迈的参将表现得比赫连澈更加惊讶。
望江楼外围了三层戍卫军。
顶阁雅间内,贵妃贴身宫女莲衣颔首低眉朝走进来的赫连澈福身。
“贵妃娘娘!”赫连澈作揖,声音平静,分辨不出情绪。
“赫连大人不必多礼。”
韩世黎正坐在翠羽帷幕后,抬眼瞧着帷幕上男人高大的身影。
“不知贵妃娘娘何事见教?”
酝酿了片刻,韩世黎终于开口“赫连大人,按理说你我身份有别,本该忌讳私下见面,但事关青鸢,她是我的朋友,我不得不插手,赫连大人,请你放过她吧。”
这句话说得很是中肯,扼要明了。
赫连澈猛地抬眼,望向帷幕之后的削瘦身影,眼神冰冷,薄唇却故意勾起一丝困惑的笑“贵妃娘娘在说什么?请恕臣下听不懂!青鸢是臣下明媒正娶的夫人,夫妻之间有什么放不放过的?”
韩世黎深吸了口气,既然他要存心为难青鸢,自己作为青鸢的朋友定是要助她一臂之力的。
于是挑明“赫连大人,昨夜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赫连太师死了,叛党被抓,满城布兵名义上虽是追捕乱党余孽,但实际是在找什么人,你我心知肚明,我与青鸢相识时间并不算很长,但她是我唯一交心的朋友,我绝不允许有人伤害她半分!”
语气凌厉,病怏怏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坚决的神情。
赫连澈微眯了眯眼睛,眸底流过一丝揣度,试探问道“贵妃娘娘说有关于青鸢的事情与我商量,莫非你知道她在哪里?”
说到这里,韩世黎坚决的神情瞬间微乱,不擅说谎的双眼飘忽,但想到青鸢正命悬一线,又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沉声道“是,我知道!”
“她在哪儿?”赫连澈紧张追问。
“我不会告诉你的,她不想见你。”
“贵妃娘娘!”赫连澈皱眉,突然单膝跪地,抱拳诚恳道“臣下恳求娘娘告诉臣下!”
“现在知道求我了?”韩世黎一改从前的柔弱模样,冷笑起来,疾言厉色“你伤她、利用她的时候怎么没想想她会不会原谅你?你知不知道,她差点就死了!死在你允诺给她的婚礼上!所以你不配知晓她的行踪!”
一字一句如刀子般锋利,直戳他心窝。
赫连澈目中浮现深深的痛楚,再也说不出半句祈求原谅的话语,韩世黎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