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澈声色渐厉。
丹青扑通一声跪下地:“回主子,依奴看,这下奴确实需要整治整治,今日若不是奴碰巧遇上,太师三年心血恐怕就得付诸东流了,到时人命事小,万一惹怒了宫里那位事大。”
他故意说的很严重。
赫连澈不动声色瞥一眼跪在自己脚边的人,沉声问:“是谁这么大胆子?”
原本还在哭哭啼啼的女奴吓得忘了抽泣,缩着肩膀不敢吱声。
年纪稍长的那个唯恐晚了,指着刘姑子就说:“是刘姑子,刘姑子让我们教训青鸢的,都是刘姑子的主意,我们也是迫于她的淫威不得已而为之,请主子明鉴!”
突然被点名的刘姑子神色一狠:“好你个死丫头,你们自己欺负人也就罢了,如今竟合起伙来污蔑我?我刘三娘岂会对一个小姑娘这般狠毒?”
赫连澈眯着眼睛看着女人间的一来二去,不耐烦说:“你说是刘姑子要你们教训青鸢的,她为什么这么做?”
女奴狠狠瞪一眼刘姑子,说:“她嫉妒青鸢,说青鸢进府时间不长却出尽了风头,尤其是今日还进了主子的寝房,若不杀杀她的威风恐日后就要忘了自己是谁。”
“还敢胡说!”刘姑子不服气,转手给了她一个巴掌,又对赫连澈道:“粼少爷可千万不能听这个贱人的满嘴胡言,奴绝对没有这么说过!”
赫连澈不甚在意,只说:“看来这府里是真没了规矩。”
丹青跪在地上,眼色疾厉,喝道:“大胆!主子还在座上你竟敢擅自动手,眼里可还有主子?可还有规矩?”
刘三娘意识到行为失当,浑身一震,忙求起饶来。
赫连澈撑着脑袋:“掌嘴!”
配刀的侍卫走过来,扬手狠狠甩在刘三娘的脸上。
男人的力气很大,不过才受了几个耳光,刘三娘的两眼就已经发昏,牙根子松动,脸也跟着红肿起来。
刘三娘痛得哇啦大喊,眼泪鼻涕齐往嘴里流,看起来很是恶心。可赫连澈不喊停,谁也不敢说话。
“行了。”
等到赫连澈好不容易出声时,刘三娘已经被打得几乎要昏死过去了,掉了好几颗牙,鲜血和着口水黏嗒嗒的掉下来,全然失了平时那种风韵犹存的感觉。
“记住,千万别自作聪明。”
“是,谢……谢主子。”
刘三娘强撑着精神,肿成金鱼的嘴里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
“还有你们……”
座上人冰冷的目光似无数寒箭,年少的女奴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议论主家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限威严。
失去主意的女奴们顿时泣不成声。
几名侍卫又听赫连澈吩咐:“胆敢妄议诽蔑主家,这些刁奴留着只会乱了太师府的规矩,拖下去杖杀!至于刘姑子……便由管事贬为马奴,自去领下鞭笞三十。”
话一说完,登时哭喊一片。
赫连澈皱眉,一挥手,侍卫就齐齐围上来将女奴拖了下去。
那个年龄稍长的女奴瞪着赤红双眼,大喊:“是刘姑子,都是刘姑子害了我!刘姑子,你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少女凄厉的哭喊和诅咒声渐渐随风远去,这一瞬间叶凌漪突然就想起了那句话:“在这下奴院子里你不过是最不值一提、令人鄙夷生厌的污泥,连主子的鞋都不配提的东西,只配让人踩在脚下。”
果然是这样,下奴命贱不如草芥,今日是杀一个,明日是诛一群,高贵的人只需要动动嘴皮发号施令便有人因此被夺走了宝贵的性命。
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叶凌漪忽然觉得刚才欺负自己的那群人很可怜。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明明是刘三娘,只因说话的是女奴们,只是因为她们具有侮辱性的不实言论里提及了赫连澈,所以她们就该死。
这哪里是在为她讨回公道?
从始至终赫连澈都没有询问过她半分,因为他并不在乎事情真相是什么,不管她遭遇了什么,在他眼里只要她还没死,只要还能为为太师府所用便什么都不重要。
忽然间,她明白了昨日自己向厨子索要证据时赫连澈那个笑声的含义,这里没有警察,没有公正大道,有的只是权力、压迫,和形如牲口不断被奴役的下等之人,什么叫证据,有权力有身份的人说话那才叫证据、才叫正义。
叶凌漪心情沉重,尽管满腔同情,不过她并不打算替那些人求情,这个世上最一无是处的便是来自同等阶级自以为是的同情。
告谢起身。
准备离开时,赫连澈突然对她说了句话,他说:“若想在这里安稳度日,除了夹起尾巴做人以外,便只有拼死往上爬这一条路。”
叶凌漪纳闷地回眸看他。
银色面具后一丝痕迹未见。
次日,赫连澈果然差了人过来。
叶凌漪被传入天心居时,赫连澈正端正坐在案前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