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麟仍没有从震惊里醒过神,瞪大眼睛愣愣瞧着她。
叶凌漪又说:“我虽是太后派来,在你眼中必是一大威胁,但事情并不全然是你想象的那般,我并不想对你做什么,很多时候我也不能靠自己的本意而活,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你……”
“不用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叶凌漪抬眸,望进那一湖碧水微起波澜的眼深处,郑重其事说:“我知道你在痛苦什么,也知道你内心的挣扎,知道你自残是为了释放内心无法容积的郁闷和有志难展,可不是有句俗话叫纵使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恋。没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大是大非在性命面前是极微不足道的,你也不想做个这辈子都抬不起头的皇帝吧?”
“不是,我是说……”
皇帝想说什么,终于被叶凌漪抬手抵在唇上,苦口婆心地制止了:“孩子,答应我,以后不能拿性命开玩笑了。”
皇帝眼中凝聚着莫大的动容,片刻,将她的手从自己的唇上拿开:“不是,我是想问你,那是什么?”
叶凌漪顺着那根修长的手指望下去,才瞧见雾气里一只毛茸茸的生物正贴着李元麟的脚脖子,吐着舌头,眨巴眨巴黑溜溜的眼睛抬头张望,可怜兮兮的样子。
叶凌漪这才想起小家伙原是被抱在自己怀里的,不知什么时候竟窜到了地上。
“这是……狗啊!”
叶凌漪讷讷回答,换得李元麟孩子般展露了笑颜,一双眼亮晶晶的:“你竟找了只真的来。”
“当然。送给你了!”
“真的吗?”
李元麟果真是个孩子,小心翼翼将小狗儿抱起来,小狗儿舔舔手背,这厮竟天真的笑了起来,半点也不复之前惹人疼惜忧郁少年的形象。
叶凌漪瞧得眸中一派柔和。
于是,几日后。
“狗柱子!”
“狗柱子!你在哪?”
深宫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
少女依旧穿着一身男装,胖了一圈的脸上气色很好,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成日无所事事养的。
这该死的,她送狗给李元麟本是想给那可怜的孩子做做模特逗逗趣的,不至于送幅丑不可言的东西出去伤风败俗,谁知那家伙只瞧了几次便直接将狗派给了她照顾,自己倒做了甩手掌柜!
真是好人难做!好心没好报!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如今还要翻箱倒柜地寻狗。
“狗柱子,狗柱子!狗主子,真是个欠揍的名字。”
给狗取名的是李元麟,一只小狗堂堂的女儿身硬是取了这么个土了吧唧的名字,怪不得要离家出走。
虽是这样,但一有宫人路过,她还是逢人便抓着问:“你有没有瞧见一只小奶狗子?灰色的,脖子上有一撮白毛。”
宫人纷纷摇头,这可就把叶凌漪急坏了,这么小只狗,能去哪儿了呢?
就在她找得心急火燎时,教养嬷嬷领着几个丫头过来了:“青鸢姑娘。”
听见有人喊她的艺(奴)名叶凌漪忽地从花丛里抬起脑袋,一瞧来人是教养嬷嬷,连忙站好,假模假式地行礼:“嬷嬷好。”
教养嬷嬷点头:“青鸢姑娘,太后请你去圣宁宫问话。”
太后?
叶凌漪瞧一眼林嬷嬷身后几个面无表情的宫女,当下明白了,看来这下不去都不行了,便捏着嗓音回了声:“是!”
圣宁宫几乎是这宫里顶繁华的一处宫殿,轻纱曼妙,年轻的太后一袭盛装站在金殿中央,一挥华美衣袖转回身,瞧着殿下少女,声色威厉地问:“哀家问你,你可知罪?”
叶凌漪伏在地上,头皮一麻,脑袋飞速运转起来。
到底哪里惹了这个女人,她真的不知道,只说:“贱婢惶恐,不知太后娘娘所谓何事。”
梁后眯了眯眼睛,瞧向不远处的唐略:“唐略,你来告诉她,究竟错在何处。”
唐略那一双眼永远犹如一柄锋利的刀子,不带任何色彩,纵是梁后吩咐他也只是淡淡道:“既入圣宁宫之门,生是太后的人,死亦是太后的鬼,忠心赤胆不侍二主,若有违者当以诛全族。”
梁后满意点点头,再次瞧向地上的叶凌漪:“你身为孤女无全族可诛,哀家便将赫连澈送与你一并下黄泉,这就是你背叛哀家的下场!”
叶凌漪丝毫不乱:“太后此话贱婢实在不解,贱婢亦奉行唐略的话,生是太后之人死是太后之魂,绝无二心,请太后明鉴。”
“还敢狡辩!”
梁后倏地震怒,唤林嬷嬷说:“给哀家撬开这贱婢的嘴,看她还敢不敢在哀家面前班门弄斧!”
林嬷嬷瞧地上的少女一眼,恭恭敬敬地行礼:“是。”
旋即,几个宫人合伙抬上来一只大箱子,足有一人高低。
林嬷嬷打开箱子,里头立马有白森森的寒气涌了出来。
林嬷嬷有些不忍心,好言对叶凌漪说:“青鸢姑娘,老身奉劝你莫隐瞒下去,需知胳膊拧不过大腿。这箱子里装的可是极地取回的一丈寒冰,人一旦进去了,纵是夏日也寒彻骨髓,不过一个时辰功夫就冻死了,更别说此下正值严冬腊月,进去了恐难再出来。”
叶凌漪直起身子,望向林嬷嬷:“多谢嬷嬷好意,只是……青鸢实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林嬷嬷!哀家的话你也敢不听了吗?”
梁后拧着眉,平日温婉的脸上见了狠意。
迫于淫威,林嬷嬷不好再说话,退去了一旁。
几个宫人当即上前,将叶凌漪推进了那冒着森森寒气的箱子。
箱门紧闭,眼前归于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