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占据他整颗心的激动、兴奋与狂喜未持续多久,那只手指便悄然无声地从他身上移开了,划过围观的一干人等,最终定在了不远处正下楼的颀长身影上。
男人今日穿了身象牙白色素衣,上面以浅灰色调绣着苍竹,修长手指紧紧扣着配剑,玉一般的脖子,墨一样的发,紧抿着丹唇,鼻梁英挺,半扇面具盈盈流光掩着一双古水无波的眼睛。整个人在衣色相衬下更加气质脱尘清爽利落。
巫远舟视线凝聚时,表情突然就呆住了。
“嘿嘿……”叶凌漪痴痴地笑。
俨然是醉了,她的眼睛里只有他,连晃晃悠悠站起来时眼睛都只落在他的身上。
“赫连……澈……不是,主子……嘻嘻……”叶凌漪醉意迷离地纠正自己的口误,抬步朝他走去。
不过,她真是高估了自己喝醉酒时的定力,刚刚才迈出去一步,双脚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一架,引得那道纤细身影一晃就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下。
幸亏巫远舟在身后及时接住了她:“鸢儿?你要不要紧?”
是关切的声音。
叶凌漪醉眼迷离看看巫远舟,痴痴笑着,并没有说话。
不远处的赫连澈朝这边望过来,藏在面具后的眉头骤然锁紧,黑白分明的眸瞳里蕴着不快,快步走过来,看着在巫远舟怀里咂吧咂吧嘴时不时嘤咛醉语的少女,一股无名之火伴着几许心疼瞬间就烧上了胸口。
但眼下情况实在找不到话说,只得借题发挥,直着腰板,义正辞严:“身为皇上贴身侍女不好好履行职责,竟跟着一帮男人在这里喝酒,你这奴才!可知渎职是何罪过?”
“嗯?”
眯着眼睛的少女被吵醒,蓦然睁开迷离醉眼,瞧见脸色不太好的白衣男人,突然痴痴一笑,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倏地从巫远舟怀里起身踮起脚,于众目睽睽之下竟犹如一条烂泥,挂上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背脊猛地一僵,稍稍垂下眼帘便是酒气熏熏的人儿,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紧贴在他的胸口,长睫微颤,小嘴微嘟,表情十分安心的模样。
这一瞬间,赫连澈感觉心里最柔软的部分像被一双小手撩拨了,痒痒的,令人有些局促不安。
他不自觉连眼神都柔软了下来,漆黑的瞳仁像是随时能滴出温柔的墨……
瞧着那二人,巫远舟难掩心口失落。
周围的围观者包括豪气干云的陈三十亲眼目睹这一幕也免不住石化在风中。
官驿小二是个机灵鬼,抓准时机过来,笑容世故地打破了平静,指着一醉方休的少女说:“赫连大人,您的这位朋友刚刚在小店点了十坛酒,她说记在您账上,所以您看……”
赫连澈只将配剑挂上腰间,然后一手扶住壁虎般挂在自己身上的叶凌漪,一手从怀里取出一只钱袋丢给小二。
紧接着就一言不发地将脖子上那双手分开,又将她打横抱起,于众人吃惊的视线里步伐沉稳地上了楼。
叶凌漪的房门被人撞开。
赫连澈抱着她走进来,将酒气熏熏的少女轻轻放在床上,合被盖好。
坐在床边,似藏着整片星空的幽邃眸瞳带着些许无奈,看着锦被里一脸满足的人儿轻轻叹息:“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也学得男人般不拘小格?明明酒量不好还偏要喝那么多,岂不是在自找不痛快……”
明明是在担心她,可出嘴的话不知为什么就是带了别样的意味。
独自懊恼,沉默了片刻,男人指节修长的大手鬼使神差地温柔抚住少女清丽的脸颊,语气似能掐出水般柔和:“以后不准喝那么多酒了!更不准和男人喝酒了!可知?”
少女醉在梦里,咂嘴动了动身子,连被子带他的手一起抱住。
将她娇憨模样纳入眼底的赫连澈情不自禁扬起唇角,收回手,面上竟然是鲜有的俏皮:“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赫连澈就准备出去了。
可就在他将要起身一刹那,一双小手趁机捉住了他的手。
回眸一看,方才还醉着不醒的妮子此刻正半睁着眼看着他,瞳孔里的醉意不散,然后那双小手爬山虎似的顺着他的手抓住他的胳膊。
直到她借力成功坐起身,那双手又环上他的脖子。
这一瞬间赫连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天喝醉酒的情形,直觉不好,可惜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少女柔软的小嘴冰凉,雪花似的轻轻落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然后脑袋突然后仰?
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妮子竟就这样睡了过去,唯有那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倒是纹丝未松。
又是非礼他,又是这样半途而废……
赫连澈哭笑不得地扶额,感觉自己的一世英名就快要以这样非人的方式折在她手里了。
以前瞧人喝醉酒都是撒酒疯,这丫头喝醉酒却总是化身色鬼非礼他,勾引他又不给他?
关键是,那个时刻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是个值得令人深思的问题。
再联想到她前几日将他比作大蚊子,赫连澈当下就给那问题填了个否定答案。
看来以后一定要坚决杜绝她在其他人面前喝酒,以免祸害了别人!
某人坚定“绝定”又“大义凛然”地想着,现下没有办法,为了早点结束她给自己带来的折磨,只好将紧箍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分开,将她重新安置好才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