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想忽略,那些问题在他心底就越显得突兀,扎根般杵在心头,尖锐到他不得不去在意。
寻答迫切时,几欲开口问她。
可每每垂目,目光触及到她沉睡而满足的脸蛋时又觉得不忍心打扰。
诸多问题侵思扰神,就连赫连澈自己也不知这样煎熬了多久。
只是叶凌漪这一觉睡的时间实在很长,长到赫连澈终于察觉出了异样。
“青鸢,醒醒!”
赫连澈皱眉,瞧向猎坑外。
看天色,此时大概已经接近五更,从辰时睡到寅时,换算成现代的时间,也就是说她足足睡了将近十九个小时。
这可不正常!
眼见人儿无所反应,赫连澈面上的凝沉之意更深,稍弯腰将她抱起来,三两步飞跃到猎坑之上。
举目四望,白日那些歹人早没了影子,只是夜寒如水,丝丝寒意立即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他的眉头始终锁紧,将怀抱收了收,仿若怕冻着怀里的人,摸黑凭着记忆快步朝驻地走。
与此同时的驻地,一道修长人影正襟危坐在火堆旁,背脊挺得笔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深深的愁忧,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失神盯着火红火堆,燎人火舌裹挟着迸出的火星子直奔半空,火光辉映出他背影里的忍耐与孤独,一双拳头静静放在膝盖的位置,攥得铁紧,手背发白隐约可见青筋跳动。
此人正是李元麟。
过来添柴的宫人问候,李元麟却瞧也不瞧,只视之为空气无物,待武将行过,那人才毫不保留地露出了紧张神色:“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武将被唤住,朝其作揖,沉声回:“半个时辰前出去搜寻的人刚来回过,未见到赫连护卫使统领和青鸢姑娘!”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出去找人!把能派的都给朕派出去!”
许是心焦所致,李元麟此时狠狠瞪着眼睛的神情有些可怕。
武将稍一沉头,正欲退下,又听李元麟疾呼:“对了,巫少将军醒了么?”
武将回身,沉着回:“随行医师已经为巫少将军解了毒,不过少将军昏迷前曾受到不小的内力重击,此时还在昏迷中。”
李元麟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一声长长的高喝传来:“报!”
来报的是一名苍头小卒,急匆匆奔到李元麟面前,还来不及跪下,对面那人便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了他。
苍头小卒受宠若惊,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怎么样?”
李元麟紧紧盯着他,漆黑的瞳孔噙满了期待。
幸而这份期待并未落空,苍头小卒朝其低眉拱手说:“禀皇上,赫连护卫使统领回来了!”
话音才落,李元麟的目光便绕过苍头小卒瞧见了一道颀长的影子,脚步极快地朝驻地大帐走了进去。
李元麟正欲上扬的嘴角就那么僵在了那里。
只因赫连澈进的是医师的营帐。
而赫连澈怀里抱着的——是青鸢!
她受伤了!
这是李元麟的第一直觉,原本揪着的心甚至来不及放松,一颗心立马又提到了嗓子眼里。
快步朝医师大帐走去,撩开帘帐走进去,年迈的医师正好将银针从少女纤细的手腕上取下。
她就躺在临时搭建的木榻子上,一只受伤的手臂已经被包扎好了。
老医师将取下来银针凑近烛火仔细瞧了瞧,适才放下心对赫连澈说:“赫连公子放心吧,这姑娘中的并非夺命剧毒,而是慢毒,且她沾上的剂量不过百分一二,远不能伤人,再说人皆有自愈之能,昏睡醒来也就无妨了。若公子实在不放心,本官自可开副方子,煎服下去即可。”
赫连澈眸色微潋,还未说话,老医师的视线稍移,突然瞧见了帐门前立着的一个身影,面色一惊,立马下跪行礼。
李元麟抬手免了,径直走过来,瞧着赫连澈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受伤还中毒?”
他指的是叶凌漪,也许他并不自知,赫连澈站在对面却瞧得真切,李元麟眼底皆是对她的浓浓的担忧。
“是太后的人。”
赫连澈面容沉冷,也不遮掩,直接说:“原是苍嶷山下来的狼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
李元麟稍一怔,一双目光放到昏睡中的人身上,旋即愧疚之色浮了上来。
“太后是想对朕身边的大臣下手?”
这话乍一听是在问赫连澈,仔细一想却是在问他自己。
李元麟不傻,自然也猜想得到梁后是算准了南下绝好时机,想要将他的翅翼折断于此。
他想利用南巡时机收获民心,想在梁氏势力乃至整个天下前立威。
而她梁后就要让稚子知晓,这江山大厦到底是听谁的,她要用血的教训告诉他,她权势滔天,只有她在,他尚且才是这李氏江山的主人,她若不在,帝国黎民谁又认得他是谁?
“皇上既已心知肚明,还望早做防范。”
赫连澈只凉凉抛下这一句已经大有可观。
李元麟愁眉未舒,背脊颓地一垮,脚步跟着往后踉跄了半步。
所幸一直跟在身边的小宫奴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他:“皇上,您都担心了整宿了。如今赫连护卫使统领和青鸢姑娘既已回来,不如奴才扶您去歇息?”
李元麟不说话,依旧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赫连澈皱眉看宫奴一眼,那厮便心领神会扶着皇帝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