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你究竟怎么了?你……你快放开我!疼死了!”
“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那双玻璃珠似的眼眸里盛满了冷厉、防备、还有一丝丝疑惑。
乐芽费尽吃奶的力气将手从犹如桎梏的手里夺回来,龇牙咧嘴的照着痛手连呼了几口气。
再朝叶凌漪望去,只见眼前的女子像只被带进陌生环境的刺猬,正作防御之势,随时准备用那浑身的尖刺来保护自己。
青鸢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而且此时她的眼神给人的感觉……很陌生。
就好像从来不认识她一样?
乐芽觉得很奇怪,一时也忘记了手上的疼痛,思量片刻,终于决定还是先去请太医师来,心道:可别是伤病加重了!
霍地起身,乐芽脚步匆匆朝门外走,出去时不忘将门关好。
得以独处的女子终于禁不住疲惫,放下防备,背脊颓然一松,再打量周围陌生的一切,清明双眼里充满了疑惑茫然。
叶凌漪明明记得自己是在睡的。
怎么就轻飘飘的浮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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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个无处依傍的孤魂野鬼,毫无目的地飞出客栈,飞向天空……
她像是坐上了一台时光机,无数历史光阴的影相如电影画面,以走马灯的形式从她眼前一一飞速划过。
待那些画面散去,眼前弥漫起浓浓的黑色烟云。
叶凌漪抬手拨开那些烟云状的沉甸甸的物质,一瞬间强光从后面奔涌而来令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再定下视线,她瞧见的竟然……
是她自己?
那躺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的病床上,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的人,即使因瘦骨如柴而脱了相貌,即使毫无生气可言,可那不就是她自己吗?
叶凌漪震惊,深深的疑惑从心头冒出:难道她没死?
还是说,一切只是她暗存在意念里的求生欲在作祟,只是做梦?
“漪漪!你快醒来吧!都是妈不好!妈错了!”
熟悉的声音迟缓无力而绝望的响起,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
幽浮在半空寻找了片刻,终于在重症监护室外瞧见一个瘫坐在地,形容狼狈、眼神空洞的妇女。
守着她的,正是她的生身母亲。
叶凌漪的眼睛在接触到她的一刹那变得无比复杂,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滋味实在令她难以忍受。
然后像是被人按下了倒退键,围绕在她身边的原本沉寂的乌云开始迅速往后倒退,一幕幕画面流水一样朝她涌过来:
阴天,跨江大桥上的车祸……围上来的人群的关切神色……车身失控冲破护栏坠入大江时人群爆发出的惊呼……车身炸裂时漫天飙射的碎片……冰冷激流将她卷入黑暗的江心深处……警察和救援队赶到现场时……救援队将空车拖上岸……救援队将她打捞起……救护车将她送入医院……手术时身穿蓝色手术服的医生那双眼睛以及皱紧的眉头。
“漪漪!”是母亲撕心裂肺的痛哭。
“我没想这么做的!我不想的!漪漪不要怪爸爸!”是父亲陷入恐惧时抱头呢喃的声音,不远处的电视机里正播送她车祸坠江的新闻。
“不行了,她每天都有死去的可能,我们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家属,您女儿醒过来的几率微乎其微,理论上几乎不可能,至于要不要继续将她留在重症房里,您还是自己决定吧!我们虽然建议终止治疗,但也不强求,有必要提醒您,重症房每日所需的费用是非常高昂的!”医生与神情沮丧的母亲在说话。
“医生!我还有房子,我可以卖了换钱,再不成,我还有身体,我还有血,还有肾脏,只要能救救我的女儿,砸锅卖铁,我什么都愿意!”母亲的情真意切换来的却是医生的摇头叹息。
“叶国立!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以前就算是我做错了,我向你认错!但漪漪出了车祸,现在躺在重症室里,命悬一线,你得救救她!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知道我这么麻烦你,你肯定不愿意见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那个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现在我只有漪漪了,如果你不肯帮我,我只有带着漪漪一起去死!叶国立!”母亲站在父亲新小区的楼下大喊。
却并没有唤醒楼上那个男人的一丝丝责任心与羞愧心,与他同居的那个女人甚至嫌烦,拉上了窗帘。
母亲没有办法,为了求得他们的原谅只能当着众人的面下跪道歉。
叶凌漪干预不了,就只能这么站在半空看着,在心疼母亲的同时,冷笑一声,眼泪不经意从眼角滑落。
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父亲,如此凉薄绝情,对自己所作所为竟毫无愧疚和不安。
时间的线索重新回到了医院,回到了重症监护室外那条长长的、压抑的走道上。
母亲依旧倚靠在重症房外,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一双浮肿的眼空洞无神地定在天花板上,好似透过天花板看着了飘浮中的她。
叶凌漪清晰认得那样的眼神,那是绝望,对生活深深的绝望带走了她瞳孔里的一切颜色。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母亲,心口最柔软的部位像是被人狠狠戳了几刀,鲜血淋漓的剧痛之感太过直观,像是彻底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