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一场甘雨如期而至。
淅沥沥下着,如珠帘散落,打落娇艳春花,掉在青石铺就而成的街道上升起白茫茫水烟,将无数建筑与姣好春光尽数遮掩其中。
水汽蒸腾的百家巷里,李元麟漫步在雨中,若有所思地慢慢走过窄小的巷子、白色的楼墙,温柔美好的面孔上凝了层银粉似的细小水珠,飞溅的雨水打湿了他身上单薄的明黄色深衣衣角,留下一片暗色痕迹。
年轻的小婢女撑着伞,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动作艰难地踮起脚,为他遮挡这场春日不算友好的大雨。
“皇上,还是回去吧?韩大夫说过您身子才刚痊愈需要安心静养,可千万别受了风寒!”
婢女诚惶诚恐地开口,额角冒汗,目色殷切。
怎知李元麟就像没听见她说话,继续往前走。
婢女只好继续跟着,偏是他生得太过修长,打伞竟也成了艰难的体力活。
婢女暗暗叫苦。
好在身后及时冲过来一个纤细的身影,挤过来偷偷给小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这才如获大释,眼神感激的任由清丽女子将举着油伞的手递过来替换了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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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唇微漾,女子悄悄笑了,又转头朝身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挥手屏退了随行的几名侍从与宫女。
待到只剩他们二人,女子踮起脚,仅以一手绕到皇帝面前遮住了他的眼睛,故意将嗓音粗重化:“猜猜我是谁?”
她的手很小,仅以一手还未完全遮住他的视线。
皇帝无奈,叹息一声,将眼前小手拿下,声音温沉如风:“什么时候如此胆大妄为了?青鸢!”
他故意将她的名字咬得很重。
“嘁!”叶凌漪无趣地放下手,暗自呢喃了句:“还不是见你有点不开心,想逗逗你嘛!”
“你说什么?”李元麟没听清她说什么,正要转身,叶凌漪连忙以手制止了他。
“先等等!”
李元麟看着头顶微微倾斜抖动的伞,心里正猜想着她在自己身后做什么,忽然肩头一沉。
是她将一件披风披上了他的肩膀,因为二人身高的差距原因,左肩披风披得不太平整,叶凌漪只好又主动绕到他身前为他整理。
李元麟低头,视线落在自己肩上忙碌的小手上,心头瞬间一热,抬头目光灼灼看向女子出落得越发姣好的容颜。
又听她自顾自絮叨:“皇上的身体才刚见好,此时是万不能受风寒的。否则,隔壁那群老头又得指责说是我这个贴身侍婢失职失察,不懂照顾,没准再告到太后那里去,我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皇上?”
见他没有反应,叶凌漪抬手在那双星眸前晃了晃。
李元麟回神,目光稍偏,忽然瞧见朝自己倾斜的油伞,及她被雨水淋湿的肩膀。
浓眉拧紧,抬手将油伞接去的瞬间不慎连她的手一起握住。
手心温度惊人,叶凌漪一愣,迅速将手抽出。
李元麟的表情亦凝住。
一时之间,二人的气氛有点尴尬。
叶凌漪只好干笑两声,转移注意力道:“如今东京城的痘疾形势已经大好,多亏了韩姑娘呢!皇上一定得好好褒奖她才是啊!”
“嗯!”
李元麟淡淡应了声,又说:“你的功劳也不小,我记下了,告诉我喜欢什么,待回宫后一并赏给你就是了。”
“真的?”
“朕说到做到!”这里他故意将自称由“我”改成“朕”,表明君无戏言。
叶凌漪一喜,立马毫不客气狮子大开口:“那我要宅子,票子,车马,仆人还有……”
绞着衣角,故作羞涩小声道:“美公子。”
“你看把朕赏给你如何?”
“这……不好吧……”她这是存心与他逗趣。
“那么,说点实际的如何?”李元麟皮笑肉不笑的保持着绅士风度。
叶凌漪吐吐舌头,终于正经起来。
皱眉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了,说:“不如皇上赐我一件神兵如何?”
“神兵?”
“就是那种特别拉风的神兵,最好是能飞檐走壁那种,我瞧赫连大人的袖子里就藏着一件,可惜他太小气,看都不肯给我看一看!”
“拉风?飞檐走壁?”李元麟瞧她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叶凌漪才想起来,老古人哪里知道拉风是什么意思?飞檐走壁那种无上轻功亦不过是人们将遐想搬上了电视荧幕罢了。
干笑两声,解释:“就是那种特别威风的神兵!”
这么说,李元麟才缓过神来:“威风凛凛的神兵自然是有的,先帝征战沙场曾自西域带回来几件绝世神兵,均名为长柄偃月刀,净重七十斤,长六尺。”
六尺,也就是说快两米,加上重量七十斤,关键是还不止一把……
李元麟他老爹,该不会是捅了红脸关二爷的老巢了吧?
“你喜欢,回宫我便赏给你就是了。”
回过神,李元麟的话钻入耳朵,叶凌漪突然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告谢。
还是算了吧。
重七十斤,长两米,她怕到时候不是她耍刀,而是刀耍她。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是怎么想出这个控制痘疾的办法的?”
“啊?”
叶凌漪被李元麟的问题问的措手不及。
“就是指以毒攻毒的疗法,先得病后愈病,且你又是如何得知人一生只会得一次这种病?”
“这……”
叶凌漪傻了片刻,复而讪笑:“我是听我一个朋友说的!”
朋友?她从苍嶷山下来,受身份限制根本没认识几个人,哪来的什么朋友?
李元麟略有疑惑,刨根问底道:“哪个朋友?”
“皇上不认识的!”叶凌漪迅速回答,立马又转向街道边静默在雨水中的雪樱,心虚地故作惊讶:“哇,皇上快看啊!那边的花好漂亮!”
漂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