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麟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思量片刻,沉着脸道:“母后若是为了国舅的事情才来的,朕倒是觉得母后作为一朝太后实在不该。”
“你说什么?”梁后并非没有听清他的话,只是对眼前他锋芒毕露的样子感到难以置信罢了,从前她垂帘时,他是多么的尊重她的意见?如今却厉言呛她?
回想从前,梁后忽然有种错觉,就好像自己从未看清过这个儿子。
呆呆看了他半晌以后,痛呼:“什么国舅?那是哀家的大哥,是你亲舅父!若非今日你舅母哭进宫,哀家还蒙在鼓里,不知道梁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李元麟不为所动。
梁后又道:“你便忍心任由你舅父在那腐臭污秽之地受尽折磨?莫不是真信了那些制造谣言混淆视听、该拖去拔舌下狱的卑鄙小人?也不想想他为人如何?能做得出贪赃枉法这种事吗?再说先帝是何其精明之人,天下何事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国舅真有问题,就轮不到你来处置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以亲情角度来说,他虽不忍心将梁国舅下大狱,但于彻底收复皇权来说,梁国舅下大狱是必要的。
眼下,谁也别想破坏这个计划!就算是他的亲生母亲也绝不行!
李元麟铁了心,负手而立:“朕也不愿意相信国舅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既然母后也如此认为,不如我们便耐心等等,真相自会浮出水面!”
“糊涂!”愤怒叱责,“有心之人存心陷害,哪里还有真相浮出水面的一天?皇儿现在应该做的,应该是惩办狼子野心的赫连注,还国舅一个清白,还梁氏一个清白!”
“母后禅退后宫,还是安心颐养身子,不要再管朝堂这些事了。至于国舅有罪无罪,相信很快便见分晓。无罪,朕绝不为难他,若有罪……”李元麟顿了顿,眸色冷却下来,冰削寒玉般,丝毫不留情面:“若有罪,朕也绝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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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梁后霍地起身,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李元麟,怒极反笑:“好啊!你可真是哀家的好皇儿,这是存心要气死哀家!国舅下大狱,那些平日嫉恨我梁家的宵小定要趁机往死了折磨他来泄恨,只怕等不到真相大白就要一命呜呼,你便是半点亲情也不顾念,眼睁睁看着你的亲舅父受牢狱之灾,看着心狠手辣之人欺辱折磨于他,你怎么能如此残忍?”
“母后,朕从没忘记自己是舅父的外甥,然而朕更是天下的皇帝!天下需要舅父一个交代!朕不得不这么做!”蓦地提高音量,气息逼人朝梁后看去。
看着这样振振有词、锋芒毕露的李元麟,梁后这时才认识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李元麟除了是她的儿子以外,更是一个君王,一个长久被笼罩在阴影里,被人扣上“无能昏君”帽子、充满权望与野心的君王,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功的将帅尚且冷血如此,何况是站在高堂宝座之上俯视整个帝国大厦的君王?
呆了许久,梁后仿佛彻底失望了,终于摇晃着身躯从正座上走下来,路过他身边时,长长叹息了声:“豺狐之心焉能顺之?只怕养鹰飏去,皇帝需好自为之,莫令千秋大业毁于你手!”
最后一句话是在提醒他不要轻信赫连注,如今装得再赤胆忠心,一旦时机到了,赫连注必将是第一个将他掣肘之人。
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正是赫连注的目的。
李元麟的目光冰冷而幽远,玉手藏在袖袍中紧了紧,一丝危险的意味立即从瞳仁深处迸出:他绝不会让赫连注有这个机会的!
梁后的脸色极为难看,在林嬷嬷的搀扶下转出了御书房,却是越想越气,干脆站住脚步,垂下眼帘,森冷吩咐身后的侍卫:“告诉所有苍狼士,哀家要除掉赫连注这个老东西!切记,要不惜一切代价!谁能替哀家杀了赫连注,便不仅能得到解药与自由之身,还能获得黄金千两。”
在她看来,苍狼士都是些不择手段的亡命之徒,只要她肯开出足够诱惑的条件,他们一定会如争食之兽,趋之若鹜,为自己抛头颅洒热血。
梁后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此时她还不知道一件爆炸性的事实,便是苍狼士的老巢早让人不声不息地端了个彻底。
出宫路上。
叶凌漪独自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心里揣着一丝怀疑,踌躇半晌,终于问道:“这位戍卫军大哥,皇上真的让我先出宫?”
赶马的戍卫军男子眼里划过一丝算计,声音温和道:“姑娘,这一路你都问我不下十遍了,皇上还有要事要处理,真的是他让我来先带你出宫的,哦对了,他还说让你在西郊等他呢!”
“西郊?”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西郊绝大部分是行宫所在,平时除了皇上和太后偶尔会去以外,便无人能随意进入,纵是宫里的娘娘擅闯也是重罪,皇上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先去呢?
况且明明说好了是去赏月大会,即便是皇上太忙了让她先出宫,又怎么会改道行宫呢?
疑点颇多。
叶凌漪微愣,内心的怀疑更深了层,低头思索,不一会儿便沉眸,计上心来。
故作漫不经心道:“哎,皇上也真是的,在宫里只说有事要出宫,今日正是团圆佳节,我还以为能趁机去集市的赏月大会逛逛,哪知道皇上政务繁忙,连团圆节都不放过。去西郊,一定是去体察民情。”
西郊大半地界被行宫占全,莫说方圆十里,就是整个西郊都是守卫森严,连只鸟都没有,哪来的民?体察民情更是遑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