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穿过幽暗隧道的尽头,推开地面虚设的草皮,终见苍穹。
此时已是夜幕,漫天都是低垂的星子。一行人借着萤火微光从隧道口钻出来,正欲起身离去,突觉背后一凉,抵上什么尖锐之物。
稍往后瞥,泛着幽幽寒光的剑身上倒映着火把跳跃的火光,执剑男子星眸锐利,脸庞在火光映照下如玉一样无暇,薄唇微张“我没有来迟吧?”
语气似调侃,在完颜纳其的耳朵里却是催命的警报。
“赫连澈?你……为何……”完颜纳其满脸疑惑,本想问他们为何会知道自己的行踪,然后才猛然想起来,阿东放走了叶凌漪和伊涅普,说不定当时还不止那两人在场,他甚至把自己的计划都全部说了出去。
想到这里,完颜纳其朝身边被五花大绑的阿东投去一个阴狠的眼神,恨得咬紧牙关“你就是这样效忠于我的?”
阿东无言,已是愧疚不已。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不必怪任何人,没人泄露你的行径!”巫远舟边说边与赫连澈交换了个眼神。
“事到如今,业已不必多说,你败了!”赫连澈冷淡道,收了剑,兵士立即上前将一行人控制起来。
“等等……我还有个条件!”完颜纳其不甘心,却还是被兵士反扣起手臂。
赫连澈与巫远舟对视一眼,后者忍不住嗤笑出声“我说完颜纳其,经过这一系列闹剧,你还没瞧清楚自己的立场吗?你是失败者,跳梁小丑哪有资格与我们谈条件?带走!”
兵士得令,正要将人押下,赫连澈的目光捕捉到惧怕得瑟瑟发抖的老太妃身上,抬手道“不妨让他说说看!”
完颜纳其被左右挟持,满眼仇恨紧盯着赫连澈,良久终于认命般仰头,长长叹息“我认输了,只是额吉年事已高,请看在你母亲是我亲姑姑的份上,放过我额吉吧!要杀要剐,我一人承担!”
“好!”赫连澈想都没想,爽快答应。
这让完颜纳其感到非常错愕与诧异,在他看来两军交战后胜利一方有权利决定任何人的生死,倘若是他赢了,必然也会以铁血手腕宁杀三千而不放一个,反之轻易答应败者请求是乃妇人之仁,绝不可取,这本是他脑海里根深蒂固的观念,而此刻他心里竟对自己曾经瞧不上的“妇人之仁”深感动容。
这正是连完颜纳其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仿佛某种东西正在悄然改变,令他感到不安。
其实不必他开口,西朝本就无意取任何人的性命,若不是完颜纳其负隅顽抗,明知败局已定仍要搞出一台闹剧也不必如此麻烦。
西朝胜了,就在黑水人沉浸于亡国的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日时,他们的君王完颜纳其迎来了审判。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所谓的审判并不是要杀死谁,李元麟作为西朝皇帝秉承着仁治天下,德定乾坤的观念,大费周章夺下王帐,都杀到人家家门口了却仅仅只是以背弃盟约算计盟友一名,将完颜纳其关押起来小惩大戒,并令大军向嘉庸关方向后撤五十里。
如此,黑水还是黑水人的,只不过在所有人心中多了对于西朝的畏惧与敬重,更甚至有人夸张传言当日所见酆都幽狐便是西朝大军被触怒的化身。
流言背后真假不作讨论,人人只道西朝得罪不起,不能再任由完颜纳其摆布鱼肉。
一时之间,黑水各部风声四起。
当叶凌漪再次睁开眼时,头顶是明黄色的帐布,布满防雨涂层的外面被打得“噼啪”微响,似乎下雨了。
叶凌漪感到身体酸痛,撑着晕乎乎的脑袋坐起身,周围空无一人,帐内却没有燃烛,昏暗一片分不清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打算下床时,手摸到了什么凉凉的东西,好奇心促使她拿了起来。
叶凌漪的视力很好,即使光线微弱到几乎看不清手指,当触摸到领口小小的豁口时,她还是很快分辨出了那是件金丝软甲,不仅如此,还是赫连澈送给她,后来又被她决绝退回的那件,因为领口那道豁口正是她在西朝与人交手中不小心落下的。
发怔时,腿边又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像是只毛茸茸的动物。
叶凌漪伸手去摸,摸到了一对长长的耳朵和柔软的毛皮,顿时心头一惊,下意识叫出口“幻幻?!”
兔子的眼睛在夜光里微微发亮,仿佛能听懂自己的名字,她一叫便主动跳进了她的怀里,撒娇般将头埋在她的掌心里。
见他竟如此妥善保管着关于自己的一切,叶凌漪的心头满是欣喜与感动,回想自己曾经那么自以为是的想要推开他,如今看来,真是有些恃宠而骄和不知好歹……
抚摸着兔子的背毛下了床,快走到帐门处才发现帐外除了雨声,隐约还有兵士操练的口号声。
难道赫连澈带兵操练去了?
将军也要带兵操练吗?
心怀疑惑撇撇嘴,无奈冲怀里兔子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们等他回来吧!”
转身准备朝床边走回去刹那,怀里兔子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从叶凌漪的怀里一跃而下,隐匿在黑暗中。
“幻幻?”叶凌漪惊呼。
随后不敢再走半步,唯恐会踩到兔子,只能艰难蹲下身子摸索着,一边呼唤“幻幻,你在哪儿?”
帐外有脚步声飞快及近叶凌漪也没空理会,自顾自蹲地摸索着。
忽然,帐门处拂来一阵风,叶凌漪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一把拉起来拥紧……
“赫连……澈?”叶凌漪轻声呼唤,脸贴着他身上坚硬冰冷的战甲,他的身上尽是往下划落的雨水,而她只穿了件中衣,雨水很快渗透了她的衣裳,凉飕飕的。
他始终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拥着她,连日思念的煎熬早已折磨着他,恨不得将她揉入骨中又怕弄疼了她丝毫不敢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