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种在院子里,水井也在院子里,拔出来洗出来炒出来就行,这镇只有几十户的人家,不可能有大菜场,自己种什么就吃什么,没有鱼,肉不知道放了几年,走了油有股味道,是主人能拿出来最好的荤菜。
“啪啪啪”杂货店门被拍响,有人高声骂“又睡死的老东西,阿三爷我要酒,快开门,不然我打破你的店。”
堂屋里饮酒畅谈的两个老人齐齐扭头,元运在这里,其中一个是元老太爷,他警惕的睁大眼睛,问另一个布衣的老人“老古,你在这里果然住的不平静。”
那人还在骂,老古蹒跚起身“等我打发他走,也就平静下来。”
元运、得全一起走到院子里,向老古道“你老且住,等我们拿下,明天送官。”
老古摆手“乡里乡亲的,送什么官。我破费一些酒,就打发他走。”他让元运和得全不要跟着,独自打开杂货店门,有一个醉汉闯进来,一头扎到院子里,对着油灯下的元老太爷看看,又瞄见笔直站着的元运和得全,有些凛然,他熟悉放酒的地方,抱起两坛酒就走。
老古脚步慢,这个时候才跟他到院子里,道“啊呀,你不要抢,店里有打开的酒,你跟我来,我送你几斤。”
“去你的吧。”醉汉一肩膀撞倒老古,拔腿就跑。
老古手扶地面试图起来,还在阻止元运和得全“不要追他,算了算了,乡里乡亲的,今儿你打了他,他后儿报复回来,不得平静啊。”
元运没法,送他回座,得全关门。
元老太爷看着老古的狼狈,忽然一笑“想当年的古大勇如今变古大虫。”
“想当年,”老古倏的来了勇猛,咧开没牙的嘴笑“老元你还记得吗?殿试那天我说带刀子,又怕搜身,可不带刀子又怕事情不成,兄弟们全死在宫里没人收尸,好歹也得送出来两个,我故意摔伤腿,买了个硬拐进宫。那宫门检查的严,把老子伤腿包扎硬是打开来看看,才许我带拐进去。”
元老太爷大笑“你送出来几个?”
“小邵,小雷,小邱这几个也有良心,看着你被拖走,我要拼命,这几个拼了命把我拖出宫,我说还得给你收尸,不能离京,他们说五十里铺等着,否则一个也逃不出来可怎么办。果然,我们出京没多久,京门就关上。老元呐,后来搜索到五十里铺,我们被迫离京,第二年小邱进京往乱人岗寻你的骨头,差点被野狗咬。我们没有办法,给你立了一个衣冠冢。”
元老太爷道“难怪我年年有财运,敢情你们年年给我送钱。”
“那是,没少烧钱给你。”老古说到这里,无奈叹气“翰林权臣倒下,我就没了精气神,原本躲他们我住在这穷乡僻壤,我也懒得搬。这里没什么好,不过平静而已,远的县城收税都不愿走道。老元,亏你倒寻了来。”
元老太爷微笑“洛星子那里才叫难走,寻你,还好。”
“他也活着?我有一年手里有钱,我说打听打听别人过的可好,我听说他死了。”
“没,搬的远,亲戚们当他死了。他现在我家,老古,你也搬我家住吧。还有小邵小雷他们,把住址给我。”
“都死了,我明天陪你往坟头上看看,哦哦,看你如今有钱模样,小邵留下一个女儿,在婆家过的不好,你可拿得出十两银子送她,她带着两个孩子吃不好穿不暖,前几年我有力气,还往她婆家年年吵闹,送些东西给她。如今我吵不动了。有十两银子在我们这穷地方就可以自己过,那糟心的公婆和丈夫不要也罢。”
“带她一起去我家吧,重新寻个丈夫。”元老太爷道。
老古哈哈大笑“不愧是你,还是当年的你没有变,一点儿也不迂腐。”
“迂腐什么,我还是当年那个敢往殿试上谏的我。”元老太爷倒杯酒一饮而尽,酒水下肚,泪水盈眶。
老古也流泪“那,去你家?”
“去我家。”
元运站在一旁,莫名的也有心酸。
第二天一早,老古大开店门,把家里的东西尽情送人,他妻子去世后,膝下空虚,邻居们有照顾,院子送给邻居们。
临走时,让元家父子等等,老古蹒跚着砸开一家门,揪出昨夜醉汉,当街打了十几拳,骂道“爷爷当年京里逞威风,还没有你呢。我拳让少壮,你就以为老子拳头不硬了吗?”
元老太爷大乐“你到底是爷爷,还是他老子?”
“论辈分是他远房爷爷,论拳头当他老子。”
老古又骂了醉汉几句不许再欺负乡里,这里住的全是亲戚,元老太爷带来两头大骡子,两个老人一人一头,向邻居们道别而去。
元运和得全地上走。
老古道“二小子,我和你轮流坐,过会儿我让你。”
元老太爷道“别管他,不给他买骡子,就是让他感受官轿和走路的不同。”
第一站到县城,往衙门里告状,送上和离书,没多久,小邵女儿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公婆跟在后面骂,到衙门里才不说,当堂签字按手印,两个骡子再次上路时,后面跟一辆雇来的车,元远这才有车坐,他和得全坐车尾,赶车的在前面,车里坐着小邵的女儿和两个孩子。
寻到最近的运河码头,老古带着小邵女儿和两个孩子上船。船开后,这些天也没有弄明白的小邵女儿问道“古伯,什么是和离?”
“就是你揣着这张文书,再嫁个丈夫无人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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