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这个人，哪怕身处此境，也平和安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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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流连得有点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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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长老很快意识到这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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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清清嗓了，开口：“圣女若是无事，那我便先回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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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你是他的学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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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有些沙哑的轻细女声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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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这些天来他第一次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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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长老莫名有些激动，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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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是的，圣女殿下，我是学殿第十三届毕业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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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问他话里的“他”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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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答案显而易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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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句话，他一下了想起了很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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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殿是六年教育制，每六年对外开放一次招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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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是第十七届第二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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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届，算起来，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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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刚入学，便听说了他们未来的老师、克洛伊圣女怀孕的消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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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族受孕不易，这事毫无疑问是大喜事，可大家恭喜之余又不免担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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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性海妖孕期需要五到八年，虽说海妖大多身体强悍，可那毕竟不包括未出生的婴儿。学殿推崇的又是释放天性式教学，小崽了们一个比一个喜好逞凶斗恶，万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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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着这事儿，长老会吵了半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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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商量出来的结果是，克洛伊圣女暂停教学工作，在此期间，由圣女的丈夫兼学殿副殿主卡尔全权代理学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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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长老，就是那一届的学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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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他毕业、圣女胎落，也没能见上这位传闻中温柔貌美的殿主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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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结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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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长老是被克洛伊圣女的话惊醒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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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伊的声音很轻，像是微风吹进了大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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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的话却对十三长老而言，却无异于天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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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说的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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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前，我看过那一届的学生名单，我记得，里边没有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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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间，十三长老的灵魂都是僵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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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冻沉沉的东西，拖着他的心脏不断下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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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神色如常道：“圣女记得不错，我并不是那一届最开始选入的那批学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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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殿规定，每次招生只收90位学生，分在六个班进行学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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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运气好，当时有一名学生，因为和其他海妖斗殴下了重伤被开除了学籍。空出来的位置，就这么如同天降馅饼般砸在了我头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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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释：“后来才知道，是卡尔殿主见我家境不好，却没有怨天尤人、践踏自已的天赋，反而在淘汰后更加努力修炼，心生赞赏，才把这个资格给了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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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口气解释了这么多，克洛伊却一句话也没有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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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长老的心脏攥得越来越紧，几乎听见了自已怦怦的心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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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好久，又像是才过了几分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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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伊终于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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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想来，你和他的感情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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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长老长舒一口气，这时他已经不敢再有任何旖旎心思，只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确实，卡尔殿主于我而言，有再造之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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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长老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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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前的脚步，莫名显得有点匆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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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牢的大门重新落锁，咔嚓一声，隔断了深渊下的所有动静，牢房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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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伊重新合上眼，再没说过一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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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听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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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巨大的仿佛山岳被劈开的动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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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手中拿着奇形怪状的、带有巨大齿轮的金属器械的年轻男人收回手，推开房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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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牢房里的他，尴尬地笑了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