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换做任何人当那个像是被后妈养的孩子,都会感觉心有不甘吧?
更何况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心房深处将近二十年,没崩溃到魂飞魄散都算是好的了,这也就怪不得为何里人格会这般愤怒了。
听到里人格的话后,表人格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久久没有说话,像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不,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是我把我们从死地里救了出来,快二十年了,我好不容易才能真正地体会一下这个世界我不要,我不要回去!”
里人格没有再理会表人格,更没有等他回应,而是自顾自地咆哮道。
事已至此,里人格清楚地明白不管表人格怎么应付自己,他都早已丧失继续掌控这具躯体的可能了。
所以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倾泻一下自己心中的负面情绪而已。
更何况此时此刻,不,应该说是一直以来他所能找到的倾诉对象偏偏也就只有他视作死敌的另外一个人格了。
相爱相杀,说来实在嘲讽。
听里人格的语调,他说出刚刚那番话时一定是泪流满面的。
那可是人生中最美好、最无忧无虑的十几二十年啊!
那些孩子们肆意在球场上奔跑的年纪,在课堂上念书的年纪,和家人一起游戏、吃饭、生活的年纪
而他在这段最好的岁月里,唯一能够做的就只有被锁在那幽暗深邃的“心牢”里。
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能够体验一下呼吸空气是什么感觉,微风拂面是什么感觉,真正地生活是什么样的感觉
可还不到半天时间,这美好的、刚刚到手的一切便又像是化作尘埃一般烟消云散了。
虽然身体的掌控权正在逐步从里人格的手里移交给表人格,可此时此刻,至少在这一两秒的时间里这具躯体的所有权,还是里人格的。
实际上,他大可以趁着这最后几秒占有这具躯体的时间好好造作一下。
即使无力回天,但至少也能够做到玉石俱焚。
即使无法继续占有这具躯体,但里人格可以选择完全地毁掉他。
这并不是一件难事,此刻就在火车上,周遭人多眼杂、耳目众多。
不需要多大声,不需要歇斯底里,只要里人格把刚刚在心底与表人格讲述的话在现实世界中再次复述一遍
那么即使接下来这具躯体的掌控权又会回到表人格的手里,等待他的也就只有牢狱之灾和杀身之祸了。
这看上去本应是性格疯狂变态到极致的里人格最好的选择,得不到就毁掉,至少可以发泄一下心头之恨,拉着表人格一起陪葬。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里人格很爱、很珍惜王琰的这具躯体,哪怕他真正占有这具躯体的时间,加起来总共也就只有不到半天而已。
可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人们往往就越是珍惜,里人格也毫不例外。
甚至说他比表人格更加珍爱这具躯体也不为过,否则的话也不会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从治安官们的手下逃脱了。
他那样做可不仅仅只是单纯地为了找乐子。
可事实上,里人格没有歇斯底里地在火车包厢中大吼大叫,贯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莽夫真理。
他所做的,也就只有努力地把头偏向窗户,任凭两行清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我一定还会回来的因为你需要我。”
“没有我,你压根就没办法在这个残忍的世界上生存下去你一定还有需要我的时候!”
“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里人格最后淡淡地丢下这几句话,语气中少了疯狂,更是没有了刚刚的歇斯底里,反倒是显得十分平静。
可恰巧就是这种平静如波澜不惊的湖面一般的语气比起刚刚来更加令人感觉毛骨悚然。
直到姜哲再也探查不到里人格的情绪与思想后他再一次彻底从王琰的心房深处消失了。
一如这近二十年来他根本就从未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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